待到了戌时,月色溶溶,贺千空才回了朗月阁,林姝蔓忙起身迎上,他回来的晚,晚膳时辰早过了。
林姝蔓一瞧吓了一跳,他满身倦意,眉宇皱成深深的“川”字形,走进了屋舍。
“有吃的么?”贺千空问。
林姝蔓忙迎上去,吩咐小厨房上菜。
如今时辰太晚,小厨房并未做复杂菜式,只是上了碗骨汤熬制的清汤面。
面劲道有弹性,汤汁鲜香,碗中点缀翠绿,让人食指大动。
贺千空却只是皱着眉,囫囵吞咽,几口便吃下了肚。
林姝蔓在一旁看得心惊胆战,“世子慢些。”
“无妨,军营时总这么吃。”贺千空撂下碗筷,长吁口气,面色终是缓和了一些。
“世子是遇到什么问题了么?”
匈奴之事不是秘密,贺千空屏退了下人,娓娓道来。
原来到了这时候。林姝蔓不禁回忆起前世。匈奴来犯,成景帝亦是选择了议和,但乌维邪狼子野心,两年后便举兵进攻大周朝边关,大周朝损失惨重。
如今议和不过是放虎归山,养虎为患。
贺千空何尝不知道这个道理,却无法违拗帝王心思。
他长叹一声:“这几日,我怕有得忙活,若回来晚了,你不必等我。”
两人闲话一会,贺千空着实疲惫,便洗漱睡去。
榻上,他只是静静拥着林姝蔓,不过半刻钟便沉沉睡去。
月光下,他眉心终于松弛,线条分明的侧脸亦柔和些许。
林姝蔓默默盯了许久,终于将心底的话咽了下去。
罢了罢了。
果然如贺千空所言,翌日开始,他忙碌起来。
与匈奴谈判很快出了结果,大周朝同意了条件,但要乌维邪以臣子身份觐见帝王,朝拜大周朝。
联姻的公主也定下人选,便是四公主,她母妃不过一个宫女,在宫中一直过得透明,如今有了这等差事,才被人想起。
四公主不过十四岁,懵懵懂懂,不知她要去往何处。
皇后知道消息长叹一声,却也无能为力。
乌维邪朝拜日子定在了五月十五,朝廷上忙碌起来,便连镇国公都早出晚归,贺千空更是见不到影子,好几次都睡在官邸中。
时间飞逝,转眼五月已到,天气炎热,蝉声阵阵,白天的日头如流火般炙烤地面。
五月十二,乌维邪抵达京都,一同来的除了十五个匈奴勇士,还有浩浩荡荡的一车车贡品。
接待乌维邪的是三皇子和李家二房的嫡次子,李巍捯。
李巍捯乃是去年的新科状元,精通匈奴语,作为翻译随侍在一旁。
三皇子对接待匈奴大单于一事看的极重,自去年沈锦珊一事后,三皇子落寞消沉许久,他一直想找个时机翻身,这次的事他投入巨大心力,想在成景帝面前得几句夸奖。
乌维邪身着窄袖绀青短衣,足踏皮质长勒靴,腰间围着蹀躞带,他面容刚毅,鼻梁隆起,眉宇深陷,右脸上有一道长长的伤疤,却平添了几分男子气概。
马车缓缓前行,乌维邪透过纱帐看外面繁华的京都城,人声鼎沸,商旅往来,名贵的香料、药材,金器玩物随处可见,这是草原之上一辈子无法见到的景色,大周朝着实富裕。
匈奴十五勇士中一人忽的道:“大单于,我们不如在这里抢劫一番,这么多好东西,带回去也让族人开开眼!”
他的话得到了大部分人的附和。
乌维邪嗤笑:“你抢了东西,能跑多远?”
他抬眼去看道路两旁的酒楼之上,纱帐后人影幢幢,似乎是客人在喝酒。
可乌维邪耳力极佳,早已听到喧闹声音下金属碰撞的细微动静,道路两旁早已布满埋伏,如果他们有一丝异动,怕便会被万箭穿心。
乌维邪轻声道:“大周朝嘛,我们定会再来,只不是现在……”还不是时候。
恰好此刻,马车停下,李巍捯带着随从前来迎接。
十五勇士闭了嘴,老实跟在乌维邪身后。
三皇子在宫外布置了府邸,供他们歇息。车马上的贡品自有人检查,无碍后方能还给乌维邪。
三天时间转瞬即逝,五月十五到了。
这日早早三皇子便带着随从,迎上乌维邪一行人,往皇宫行去。
宫殿中,富丽堂皇,雕梁画栋美轮美奂,乌维邪手下早已看呆了,惊呼连连。
三皇子轻蔑看了几人一眼,心中不屑。果然是蛮夷,没见过世面。
晚宴还未开始,三皇子带一行人去了宫殿西北角的二层小楼中稍作歇息。
这里虽偏僻,但二楼视野很好,能看到宫门大敞,两侧甬道之上,大臣携命妇缓缓前行。
此刻正是黄昏,日头褪去白日温度,黄昏的光变得和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