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外月影如钩,洋洋洒洒的月光透过殿门间罅隙洒进室内,烛光摇曳中,交织成辉。
皇后挪动身形,在椅子上选了个更舒服的坐姿,轻声道:“林家小娘子如此,怪到李贵妃也喜欢,甚至请陛下为三皇子赐婚呢。”
如平地惊雷,贺千空呼吸一滞,右手不自觉摩挲左手大拇指上的白玉扳手。
皇后透过摇曳烛光,偷窥到这一幕,心底只觉好笑,摇了摇头。
这孩子从小心思重,喜怒哀乐从不摆在脸上,却不知道自己紧张时便不自觉摩挲扳指。
贺千空还不知道自己暴露,声音平淡道:“是么?”
皇后被他强自镇定的模样逗笑,却强行压住嘴角,装出若无其事的模样,叹息道:“可不是呢,半个月前李贵妃跟陛下请求,只是被陛下驳斥了,最后为了补偿三皇子,另赐婚与沈家五娘子为三皇子侧妃。”
这件事理当是个秘密,可皇后把持后宫多年,什么事情能瞒得过她。
闻言贺千空绷直的身子松弛下来,右手端起檀木桌子上的白釉瓷茶碗,呷了一口淡淡道:“陛下不会让皇子拥有一个手握兵权的岳家。”
这话一扫屋内宁静氛围,空气似乎都凝固冻结。
成景帝少年称帝,虽心肠较软,该有的帝王心思却不缺,对已经成年的几个皇子,宠爱有加,防备却也有。
便是作为储君的太子,手上也不曾碰过兵权。
贺千空眉头微蹙,只是若是求娶林姝蔓被拒,为何今日宴会上三皇子还会对她纠缠不放,似乎还不甘心。
可成景帝已经驳回李贵妃请求,三皇子难道还有什么招数求娶林姝蔓?
皇后幽幽叹气:“陛下他……”
后面的喁喁细语如深夜中的月影,消散在烛光中。
良久,皇后嘴角扯出一抹笑意:“瞧我,起的这话头着实不恰当。”她将手中茶碗放回檀木案几上,前倾身子问:“我看林家小娘子着实不错,且未有婚约,与你亦有缘分。”
剩下半句话她没再说,世家说话便是这般,总要留个半分,只可意会。
贺千空眼眸深邃,注视灯罩下摇曳的烛火,眼前不禁浮现出林姝蔓白日里的娇俏模样。
她与其他贵女皆不同。自他从边关回来,一身杀气外放,京都中的小娘子们多是怕他的。便是卫怡衿存了讨好的心思,在自己面前仍旧克制不住身子颤抖,不敢直视自己眼睛。
可林姝蔓却不会。
她如水似雾的双眸只会直视你,如石涧间的汩汩清泉,眼尾一抹娇嫩的红艳,如纤纤素手,扰乱人的心弦。
他自然明白皇后话中意思,可林姝蔓会愿意么?
不过是一次偶然,让他们相遇接触,让他们似乎比旁人多了几分秘密。
可又如何?
全京都的小娘子都对他避之不及,何苦为难她呢。
贺千空抬眸淡淡道:“不必了,娘娘。我这种猩克六亲的命数,娶亲便是连累人,何必呢?”
皇后身子前倾,焦急:“千空你怎能听那些酸臭书生的话,命数不过是虚言,何须听这个?”
然而她很快愣住,烛火下贺千空眸中黑沉沉,直视她。
她瞬间明白,这不过是个借口。
她不禁掩面叹息:“你这孩子,还是不想娶亲啊。”
这世上哪个男子不想有美娇娘在怀,他却对成亲一直避之如蛇蝎。
“罢了罢了。”皇后禁不住叹息。
这次生辰宴,她大部分精力都放在替贺千空相看上,可却不曾想本人根本不着急,真真是皇帝不急太监急。
她禁不住埋怨:“你这性子,也不知最后能娶谁!”
自皇后生辰宴后,一晃过去了十多日,七月到了。
广平侯府春意阁内的庭院中,林姝蔓指挥下人将她的竹榻搬到树荫下,旁边鎏金嵌银三足支架上放着的冰盆散发幽幽冷气。
便这样,林姝蔓仍旧觉得无比燥热。
海棠知自家姑娘每次入伏便会苦夏,早早备下了各色冰饮。其中一道百果糖蒸酥酪,将各色时令新鲜瓜果切成小块,浇上奶香四溢的酥酪,再放入碎冰搅拌,最后放入冰井中冰镇半日。
再拿出来时,梅花纹路白釉瓷碗上水汽凝结,冰凉消暑,甜甜酸酸,林姝蔓最是爱吃,若不管她,能一口气吃下五六碗。
今个天气炎热,晴空万里,一丝微风全无。
林姝蔓便躺在树荫下的竹榻上,旁边小丫鬟举着团扇扇风,她抱着瓷碗,小口吃着百果酥酪,幸福得眯起了眼睛。
这日子可真是享受。
自入了伏,她越发懒得动弹,便是吴青杏前日府上聚会,她也托词不去。
不过她苦夏已久,吴青杏也是知道,并没有多说什么。
正感慨间,忽听细碎脚步声,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