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家。”
伊凛的瞳孔发生了一级小地震。
他放开通透感知去探查这座岛时,并没有留意到这里。
一栋废墟,他下意识忽略过去了。
曾经的十座悬空岛早已崩塌,地貌大变,他万万没想到的是,他一点一滴、一花一草,亲手搭建的小房子,在历经近八百年的日晒雨淋、风吹雨打后,仍保存得如此完好。
是的,完好。
区区一栋木房,能屹立八百年而不倒,哪怕只剩下四根光溜溜的柱子,都能称之为“奇迹”了
更何况,这房子的轮廓仍在。
“师妹,你”
夏如雪笑了笑:“进去看看吧,师兄。”
伊凛深深吸了一口气。
他双眸一睁一闭间,已知道在铁丝网内,除了老房子外,还有什么。
数分钟后。
伊凛踏着铺满青苔的青石小路,来到一片坟头前时,眼前没有任何波澜。
他在路上,做足了心理准备。
坟头前没有杂草。
打理得很干净。
甚至,四周还弥漫着淡淡的檀香气味。
由此可见,在这七百多年里,这里一直有人定期打理。
伊凛的目光,在一座座碑文上快速扫过。
“林父之墓”。
“林母之墓”。
“林一之墓”。
“林一专用座驾仙鹤小青之墓”。
“天剑门末代掌门至尊慕容霜雪之墓。”
“天剑门第十七代戒律山长老毕铁心之墓”。
“天剑门第十二代灵兽山长老木灵空之墓”。
“天剑门第十五代太一山长老诡仙裘之墓”。
“天剑门第九代传功长老公羊黑、公羊白合墓”。
“天剑门第十八代铸剑山长老花无鱼之墓”。
“天剑门第十四代百草山长老叶良辰之墓”。
慕容霜雪。
原来她叫慕容霜雪啊。
伊凛回想起师妹说的故事。
她说,慕容霜雪生前,曾有人为她批命,说她此生注定会有两位弟子。
一名“霜”,一名“雪”。
“冥冥中自有注定吗?”
伊凛从一座座坟头面前走过。
双手合十默哀片刻,心头涌出了复杂的情绪。
这种情绪很复杂。
不能单纯用“悲伤”、“伤感”、“怀缅”去形容。
历经三世,伊凛至此,深深体会到轮回是一种很操蛋的玩意儿。
时光如梭昔日认识的人逐一死去,唯有他仍活着。
看着他们的坟伊凛有种在阅读一部史书的错觉。
这段历史,叫做“天剑门”。
“他们是怎么死的?”
伊凛问。
反正来都来了,夏如雪分别在每一座坟前哀悼,她柔声说道:
“灵气枯竭长老们大多数是抵达了大限回天无力,寿元耗尽。”
“至于毕长老,自从朝师姐背叛师门后,他一直郁郁寡欢从某日起他生了一场大病,便将长老之位,传给了剑师兄。”
“师尊慕容霜雪,在你补天那日为了对付那些手掌人剑合一,化身飞雪十万里,将所有手掌冻住。若没有师尊出手,或许那天在九重天上的我们都无法活下来。”
夏如雪对着每一座墓碑轻声叙说他们的故事伊凛也在安静地听着。
四周风在动,叶在落。
除了风吹叶落诸多墓前便只剩下夏如雪那空灵的声音。
“小青那鹤儿啊,临死前胖了两圈儿,仿佛还惦记着师兄的百花团子。从你走了之后小青死活不肯让其他人骑它,在师妹当了掌门后它便在师妹的至尊上当了护院。对了后来灵兽山木长老还对师兄你骂骂咧咧说幸亏你死得早,否则他好不容易驯养的鹤儿全被拐跑了。”
夏如雪抿嘴微笑像是想起了好玩的事儿,语气稍顿后:“后来辰北听说这事前辈勃然大怒上灵兽山揍了木长老一顿。”
“叶长老啊,他临死前,似乎糊涂了,嘴里念叨着绝不能让林一那厮摸上山。”
“花长老啊,他临死前一天,不知抽何种风,故意将铸剑山每一座炉都炸了一遍无一遗漏。在做了一遍疯事后,花无鱼长老仰天长笑并高声大喊本座终于明白林一当年为何炸得如此畅快了,此生无憾矣,第二日含笑而终。”
“公羊二位老啊在师兄离开之后每隔六十年,都会存一瓶上等的紫竹酿,可惜灵气枯竭后紫竹酿的品质,大不如前,而最后,二老也只存了四瓶,便一同驾鹤西去。二位长老,生也同欢,死亦同墓,逍遥一世,了无遗憾。”
夏如雪摇摇头:“若硬要说有遗憾,那便是不能再见你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