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中,屋檐下挂着纱灯,一名少女坐在殿门外石阶上,正拿着毛笔在册子上认真写着什么,司马遹走了过来,含笑问她,“你在月光底下做什么呢?”
少女赧然笑道:“我记性不太好,如果不把每天学到的东西用笔记下来就会忘记。”
“原来是这样,不过你使用的毛笔太粗了吧。”他说完就开始从衣袖里翻找东西。
蒋俊好奇的问道:“你在找什么?”
他找了一通发现自己没带在身上,就微笑道:“我有一支小毛笔,很适合在你的小册子上面写字,本想借给你用,可是我今日换了一身衣服,忘记带上它了,明日我再给你好了。”
蒋俊害羞的脸上泛起了淡淡的红晕,轻声道:“上次殿下借给我的书,我已经誊抄好了,我能不能再跟您借一本书看看?”
“可以,我会另外再拿些书给你,不过明日我要陪同父皇出城狩猎,所以会离开几天。”
“好的,我知道了,谢谢殿下。”
那时候的蒋俊刚刚被选入东宫,封为宝林,但司马遹并未临幸过她,她便在静夜里坐于殿门前的石阶上看星星,时不时会捧着书看,并且把自己喜欢的好诗好句摘抄下来,还会写一些读书日记,渐渐的司马遹注意到了她,她感觉自己很幸运,能够意外的得到太子司马遹的宠爱。
其实从一开始司马遹就留意她了,只是除去她这副容颜与某人相似之外,司马遹还想要更多了解她的内在。
近日来蒋俊总是会梦到自己与太子最初相遇的那些美好时光,今晚她换上浅蓝色的高腰襦裙,身后的宫婢端着新制的糕饼,她们缓步朝司马遹的寝殿走去。
殿门口站立着四名侍卫,望见蒋俊走过来,一名侍卫上前施礼道:“蒋美人,太子殿下吩咐过,不见任何人。”
蒋俊心中稍有不快,脸上却淡淡一笑:“那你就把这盘糕饼送进去吧,帮我转告殿下,就说我来过了。”说完转身就离开了。
此时司马遹正在殿中与萧辙对弈,眉头微微蹙起,手里不停摩挲着两颗黑子,似有心事。
华恒在旁一边饮酒一边观棋,他早年被选为太子宾友,和司马遹交情很好,因两年前兄长华荟在河内任太守出了谎报灾情的纰漏,司马衷就命华荟和卢皓去济南修河道,华恒也辞去领军一职,如今只任散骑常侍。
萧辙把手里的白子放回黄玉棋奁里,淡笑道:“棋拙因心不专,既然殿下无心对弈,那就留着这个残局等明日再下吧。”
华恒放下酒杯,悠然笑道:“据说‘兰陵’二字是楚国大夫屈原所起,屈原尤喜兰花,兰陵县遍植兰草、兰花,芳香四溢,后来楚国的春申君邀请儒学大师荀子出任兰陵县令,东海兰陵多以文学致身通显,孟卿、孟喜、疏广等人皆是着名学者,子由(萧辙字)乃忠厚君子,不事张扬,温润谦恭,待人赤诚,这也是我欣赏你的地方。”
“华常侍谬赞了。”
华恒又给他斟了一杯酒,说道:“新任洛阳令楚颂之刚刚入洛,你遇到了他,世家子弟对他都是不屑一顾,偶尔还会对他讥讽嘲笑,你却不介意他出身庶族,见他风尘仆仆,主动放低姿态请他吃饭,楚颂之对你的这份善意完全不领情,看起来是公私分明,不愿攀附权贵,实际上他是那种内心自卑,骨子里又清高的人,所以他能和张公安相处得来。”
萧辙谦恭的回道:“楚颂之是张司空的门生,自然是能力出众,我听说他最近住在县衙内,正忙于调查崇文馆的案子,也许过不了多久,他就能够破案了。”
华恒眸光微闪,看司马遹仍在沉思,他便稍稍收敛了笑容:“但愿张司空没有看错人。”
司马遹微微阖目,沉吟道:“子由,你先退下吧。”
萧辙点点头,起身施礼告退。
华恒继续喝酒,喝的越多越惆怅,也越清醒,脸上的笑容也愈发惨淡,司马遹却开始独自下棋,随口说道:“不想笑就别笑,笑成这样太难看了。”
“家兄今日在尚书台议事时又受了一肚子气。”
华恒有些无奈的饮尽杯中酒,又道:“五兵尚书庾珉向尚书令乐广进言说并州饥荒必然导致民变,新兴郡定要守住,东赢公司马腾虽然已经在押解回洛阳的路上,但他留下的烂摊子还是要派人去收拾的,勉强靠着关中都督府军队来防卫西北地区根本是不行的,前两日他还向陛下启奏说河套地区甚为重要,必须派兵据守河套、吕梁山以及燕山,可是如今朝廷国库空虚,无法供应军需,怎么和那些胡族人打仗?我看五兵尚书庾珉就只会高谈阔论,他的建议根本不切合实际。”
西晋司马炎时期平定凉州叛乱后,西北方向军事亏空,而在消灭东吴一统天下以后,还要保证吴地的稳定,更是无法再抽出多余的兵力去镇守河套地区,西晋军队想要控制河套地区已经没有可能了。
整个问题的根结就在于国库没钱,眼下度支尚书华混也弄不来这些钱,就算是主管盐政的司盐校尉,榨取盐利,再加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