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玩淡淡一笑,因为他早就从阎维那里知悉崔基曾经暗中出资用以安葬杨骏,崔基还时常与阎缵通信,想来崔意此番问话多半是已经从崔基口中知晓了杨霄的存在,只不过想要更深入的了解杨家旧事,就得从这位德高望重并且隐退朝堂的王浑的曾孙身上打探一二了。管裕去了王司徒府上做掾吏,多半也会伺机查探当年杨家旧事的。
任何与杨骏有关的人或物,都是不容忽略的。也许这些看似微不足道的小人物或者小事件中就隐藏着蛛丝马迹。
“玄静兄,我好像听说昔年杨太傅想要与琅琊王氏联姻,不过却被拒绝了,这里面可有什么缘故?”陆玩淡笑问道。
王润看了看这盘棋局,不禁笑道:“看来是我赢了,士瑶兄方才说若是我赢了这局,就把那件五云裘送与我,如今可不能赖账的。”
陆玩微笑道:“我说话自然算数,待会让南絮回府拿给你便是。”
王润一脸悦色,喝了一口花茶,然后起身走至阑干前,俯身望着池水,金色鲤鱼忽隐忽现,他唇角微扬,转身说道:“我听太爷爷讲过,当年杨太傅最开始想要与荥阳郑氏联姻,看中了时任大司农的郑默之子郑豫,可惜郑默拒绝了杨太傅,并说,‘吾每读,常想其人。畏远权贵,奕世所守’。”
西汉京兆尹隽不疑忠君孝母,执法严明但并不残酷,很受百姓爱戴。当时大将军霍光欲将自己的女儿嫁给他,隽不疑坚决推辞,不肯承当。
郑默此言就是把权臣杨骏比作了霍光,暗示他也不会得到善终,甚至可能会祸及全族。
“之后杨太傅欲要结交琅琊王氏,甚是欣赏王夷甫,无奈人家为了拒婚竟佯装发狂,武帝听闻此事后,便问王司徒,‘当世谁可与王夷甫相比?’王司徒回道,‘未见其比,当从古人中求之。’自此王夷甫便步入仕途。”
王润笑道:“王夷甫常常自比子贡,又喜欢与人谈论连横合纵的游说之术,尚书卢钦便举荐他担任辽东太守,不过他却没有去赴任,之后就改谈玄学了。太爷爷说他利益心太重,不愿去偏远之地任职,在担任元城县令期间,还整日清谈,如此浮华放诞,年轻求仕之人却都效仿他,致使世间风气如此颓废。”
陆玩笑而不答,也许在太原王氏眼中,琅琊王氏只不过是新兴士族,王衍崇尚玄谈无非就是为了扬名,之后仕途高升,其弟王澄以及王敦也都在朝为官,反而是王司徒渐生隐退之心,至于王祷多半也是不需要出仕的。
“其实裴令公的次子裴瓒与杨太傅联姻,中间还有一段闻。”
王润笑道:“王司徒之子王绥对裴瓒甚是钦佩,每从其游,王司徒便问他,‘国宝初不来,汝数往,却是为何?’王绥答道,‘国宝虽不知绥,绥自知国宝。’中书郎裴瓒风神高迈,见者皆敬之,连王绥也不例外,杨太傅闻其名,故而选他为女婿。”
陆玩微微点头,心道:裴令公的长子裴舆娶汝南王司马亮之女,女儿又嫁与太保卫瓘之子,与之联姻的不是皇族,就是顶级门阀,裴令公在朝中威望很高,又有岳丈王浑的相助,即便是楚王司马玮当年也没能诛杀他,可见太原王氏和河东裴氏联系紧密。
当年王浑以患病为由返回自己的府邸,凭借家兵千馀人闭门抵抗楚王司马玮,司马玮也只得作罢,在贾后诛杀司马玮后,王浑才率兵赴官,想来太原王氏在洛阳城郊应该有数千部曲用于防御。
“道儒兄的叔公曾对他谈及当年我的太爷爷向武帝进言,认为太子太保有缺,宜留齐王居之,与太尉汝南王、卫将军杨珧共为保傅,处理朝事,可惜武帝并未采纳,之后迁任司徒,太爷爷便不再过多参与朝政之事,想来当初武帝若是能够采纳此良言,也不会再发生外戚专权这等祸事了,真不知是道儒兄喝醉了,还是他心血来潮,竟然对我说这些旧事。”
王润此时的神情变得怅然,沉声说道:“我最不喜欢回首往昔,因为除了平添感伤,再无任何意义了。”
这时,阿兜端来一盘羊酪,放置于桌上,含笑道:“这是老爷命我端过来的,请士瑶小郎君品尝。”
王润却走至阿兜身前,皱眉问道:“席管事回来了吗?”
阿兜摇了摇头,回道:“席管事还未回来。”
“那人竟然冒用死人的身份,真是可恶!”王润面色一沉说道。
陆玩皱眉问道:“玄静兄,何人冒用死人的身份?”
原来戚家嫂子的儿子在外面欠了一屁股的赌债,根本无力偿还,赌坊老板就要把她的儿子抓走干苦力,后来有人主动替他还了这些赌债,戚家嫂子便答应帮他做一件事,戚家儿子得了钱又跑去青楼鬼混,所以他的父母被何人所杀,他也是不知晓的,只知道帮他还赌债的人叫武献之。
“前一阵子府里进了些土特产,发现里面竟然全是假货,管事的也是被那个奸商坑骗了,现赶着去寻找那人,不想那人连用的姓名都是假的,武献之早在四年前就死了,现在又去哪里找他呢?”王润轻叹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