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云嗔怒道:“泰山羊氏乃豪门大族,你竟然还贪婪无度,任用汪京、苏文风那等奸邪小人,让府衙内蝇营狗苟、沆瀣一气,更是置灾民的生死于不顾,羊太傅一世英名全都毁于你之手!”
羊邈听后不禁拊掌称赞,“你与其兄陆机并称‘二陆’,自来到洛阳,名声大振,时有‘二陆入洛,三张减价’之说,如今看来,你果然不是浪得虚名,我还真是有些佩服你了。”
陆云冷哼一声,将那本府库账册摔在桌上,沉声道:“羊太守还是自己看看吧。”
羊邈向来是个尊贵体面人,仗着羊氏的权势,在泰山郡呼风唤雨,谁都得敬着捧着,现在却被不受重用的江东士族欺负到头上来,他自是心里不服的。
只见他伸手拿起那本账册,翻看几页后,又丢回桌面上,寒声道:“仅凭这本账册又能说明什么呢?想必你也是在府衙调查过的,汪长史负责府库,他临死前不是都承认了,我也不好再多说什么......”
“陆大人究竟是从哪里听说那些粮食被运往了临淄,连我这个泰山太守都不知晓的事,没想到你一个外地人却了解的如此清楚,真是让人费解。”
“羊太守,替你搬运储备粮的那些人自然不是府兵,即便是你的计划再周详,也会有疏漏之处,我已经找到了关键性的证人,他亲眼目睹了这批储备粮是如何从泰山郡运往临淄的,恐怕你是无法抵赖的!”
羊邈不禁大笑起来,“陆云,休想唬我,莫说有证人,就是泰山郡的所有官员都看到了又能如何?我会害怕这些无名鼠辈吗?你不过是东吴旧臣,投降西晋,安敢在此觍颜教训我?”
陆云深深吸了一口气,坦然望着羊邈道:“羊太守,你这话说的可有些欠考虑,不错,我陆云是从吴郡而来,可既已归顺晋朝,就是晋朝的臣子,作为臣子,自当对皇上尽忠,既然皇上命我前来泰山赈灾,我定会尽心尽力,不敢有半分懈怠。”
羊邈刚以为他这是要慷慨陈词,说些冠冕堂皇的话出来,却听陆云话锋一转道:“也正因为我们同朝为官,所以我不得不提醒你,泰山羊氏能有今日地位全是倚仗羊太傅乃开国元勋,遗策灭吴,才结束了汉末以来长期的分裂割据,晋朝一统天下,羊太傅公德冠四海,受到后世敬仰,而今你的所作所为,只能令整个泰山羊氏蒙羞,日后泰山羊氏子弟在朝中如何立足?”
这一番话说的羊邈黯然垂首,仿佛在思索陆云的质问。
“当年我的父亲在荆州以南任都督,而羊太傅则驻守荆州以北,各自掌握着大军,分属吴和晋,但他们二人彼此在心中都非常推崇对方,虽然没有欢会相聚、促膝长谈的机会,但却真心拿对方当朋友.......”
陆云注视着羊邈,慢慢说道:“有一次我的父亲生了病,羊太傅还特意派使者前来送药,帐下诸将都说:“羊祜是我们的敌人,这药断然吃不得。”而我的父亲却力排众议说:“岂有酖人羊叔子者哉!汝众人勿疑。”然后就将那药服下,不出几日果然身体痊愈........”
“后来我的父亲为了答谢羊太傅,还特意送了一坛子好酒给他,听说羊太傅也是不顾众将劝阻,当即打开盖子就喝,彼此信任对方,可见即便他们互为敌国的将领,仍是肝胆相照,心意相通,世上能得一知己足矣........”
“陆云,旧事何须重提?”
只见羊邈将官袍的下襟一撩,面色肃然,冷声道:“你若真是顾念往日旧交,就不该插手泰山赈灾之事,归根到底你还是为了吴郡陆氏的利益,此刻就不要在我面前惺惺作态了。”
“羊邈,你真是执迷不悟。”陆云一脸痛心道:“祖延少有名气,是你们羊氏一族年轻一辈里最杰出的才俊,你为了不让他牵涉进来,提早让他离开泰山,可这样做就能撇清干系了吗?他以后少不得要受人非议——”
“陆云,你少在这里危言耸听!”羊邈拍桌怒道:“你无非就是想借着泰山赈灾之事展现自己的能力,以便将来能挤入朝廷中枢,让吴郡陆氏在洛阳得到更大的权势,你倒是比陆机还要心机深沉,只怕北方各大士族还没看出你们陆氏兄弟的野心来!”
只听陆云义正言辞道:“何为野心,乃狼子野心,乃不臣之心。你暗中勾结齐王司马冏,私自养兵,之前的临淄多起案件与齐王也有关联,他想要夺取东海王的那批兵甲,可惜半途被别人截获了,恐怕到现在他还正在四处找寻那批兵甲,不知你有没有参与其中呢?”
“休要信口雌黄!”羊邈立时起身,大怒道:“你不要忘记了,这里可是泰山羊氏的地盘,既然你想要置我于死地,那么你也别想活着离开泰山!”
眼见着羊邈失去了耐心,绝不退让,郗遐感觉随时都会出现一众府兵将他们包围。
“羊太守,何必如此动怒呢?”郗遐慢慢起身,淡笑道:“此事闹大了,对我们任何人都没有好处。”
羊邈冷眼睨视着他,笑了笑,“季钰,你倒是得了便宜还卖乖,郗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