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轻摇摇头,叹息一声:“萍姑是生是死已经不重要了,想来李槐的案子该有个了结了。”
田伯仪不语,他心里很清楚,此案查到这里,就算是走进了死胡同,没必要再继续查下去。
即便柳宗明真的派人杀了李槐,他们也是拿不住他的,因为他的身后可是东海王司马越,卞家又是齐王的人,牵涉到两个王爷身上,田家也是无能为力。
“可有寻到街头杀人的那伙人的踪迹?”雨轻突然问道。
田仲孜略显苦恼,说道:“据说是回到何府了。”
“何府?”雨轻诧然。
“就是何虔的别院,我已派人问过了,他的管事禀明了事情的原委,说是那人偷了东海王府的贵重物件,他家郎君奉命前来临淄捉拿此人,不想他逞凶反抗,被当场砍杀。”
田伯仪沉声道:“既然如此,又无其亲属前来状告,自然无需再查。”
雨轻点头,暗想:此人本来就是故意求死,做给有心人看的,何虔恐怕还没回过味来,不过听庞敬说,他已经于昨日离开临淄了,想来是觉得晦气吧。
这边的齐王却哈哈大笑起来,原来郗遐刚才给他讲了个离奇的事件。
冬十月,武库失火,张华怕有人乘机作乱,先派兵把守周围,然后才安排人员救火,所有历代珍藏的宝物以及汉高祖刘邦的斩蛇剑,王莽的头、孔子穿的屐等全被烧毁。当时张华看到斩蛇剑穿透屋顶飞出,不知去向。
斩蛇剑参与了汉高祖刘邦的开国创业,可与传国玉玺相媲美,已成为皇权的象征和镇国、传国的政治宝物,如今不翼而飞,或许预兆着司马氏族的朝局即将发生动荡。
“还真是有些诡异,不知贾后作何感想?”司马冏开口笑道。
郗遐笑而不答,只是安静的喝茶。
司马冏注视着他,幽幽说道:“季钰,既然你已经定了品,那也该出仕了吧。”
“不知道儒兄可有出仕的想法?”郗遐戏谑道:“有他在,又何须用我?况且我已经闲散惯了,只会舞刀弄枪、饮酒作乐,齐王太高看我了。”
“道儒临走前向本王推荐了你,你反倒又拿他当挡箭牌,你们两个人真是有趣。”
司马冏稍显不悦,又转而问道:“好像你们郗家之前也被夜袭了一回,此事可查到什么眉目了?”
郗遐苦笑着摇摇头,说道:“新上任的洛阳令似乎在查,又似乎没在查,张司空还当面训诫过他好几次,作为张司空的门生故吏,他不得不恪尽职守,劳心劳力肯定是少不了的。”
“张司空也是操劳过度,什么事都想管一管。”司马冏冷笑道:“就是不知他有没有那么多的精力了。”
大约又过了一盏茶的功夫,郗遐起身告辞,司马冏含笑目送他远去,心内却有些气恼。
本想要拉拢清河崔氏,不成想崔意不领情,而今这个郗遐更是油盐不进,当真是不好对付的两个人。
临淄城街,左家的牛车缓缓驶过,雨轻掀开车帘望着外面人来人往,熙熙攘攘,忽然感觉自己真的很渺小,想要揭开事情的真相谈何容易,心中不免怅然。
左府门前,一位穿着粗布衣衫的少年手里正抓着一摞大饼啃着,圆溜溜的大眼睛四下里张望着,门房本来上前询问过他,无奈人家根本不理睬,仍旧站在门口。
牛车驶来,青奴早就瞧见那个少年,不禁笑道:“雨轻小娘子,今日真稀奇,有个穷小子杵在那里,该不会是迷路了吧?”
雨轻下了牛车,望向那边,秀眉微皱,缓步走过去,问道:“你是谁,怎么站在这里?”
那少年迅速的将最后一点饼子塞进口中,腮帮子鼓鼓囊囊的,咀嚼几下,用力咽下去,然后单手抹了一下嘴角,开口道:“我是来找裴姑的。”
雨轻微愣,有些疑惑,再看看眼前这个少年,脸上长着些雀斑,大眼睛忽闪着,腰间还佩戴着剑,正目不转睛的盯视着自己。
“你叫雨轻吧,裴姑同我说起过你。”少年笑嘻嘻道:“裴姑和我娘亲是同门师姐妹,她是我的师姑。”
“原来是这样。”雨轻点点头,刚想要说裴姑之事,就见左府管事匆匆走出来,躬身施礼道:“雨轻小娘子,左大人和裴大人来了。”
雨轻愕然,没想到他们今日就到了,略沉吟一会,便对那少年笑道:“快到午时了,我让青奴先带你去小花厅用饭吧。”
“嗯。”那少年显然并不在意,方才没有吃饱倒是真的,既然到了左府,自是吃饭管饱的。
青奴便带着那少年径自朝后院走去,雨轻又问了问管事,原来郗遐还没有回来,她便加快了脚步,走至前厅。
厅内,裴宪正与左思闲聊着洛阳之事,当望见雨轻疾步赶来,裴宪便站起身,上下打量了她一番,眉间慢慢染上一丝忧色,说道:“数月不见,你清瘦许多,若让四叔看到,他又该心疼了。”
雨轻含笑走上前去,身子福了福,颔首道:“雨轻拜见舅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