浅笑道:“不过是个膏粱子弟所产生的无聊想法。”
“悦哥哥。”
雨轻走近他,发现竹枝上的积雪震颤着下落,洒在他的肩头,她便踮起脚尖,伸手拍了拍他肩上的雪花,然后抬眸笑道:“悦哥哥该去作画了吧。”
崔意薄薄的嘴唇微微上翘,那笑容温柔如流水,微微侧身,覃思已经在不远处的石桌上备好笔墨,侍立一旁。
雨轻从未见过他作画,心里很是期待,不自觉的加快了脚步,石路稍滑,脚下不稳,险些踉跄摔倒之时,却被他一手扶住,雨轻一脸赧然,小手仍旧抓着他的手臂。
崔意却并没有嗔怪她,今日好生奇怪,甚至还主动愿意聆听她讲故事,如此反常,雨轻真是有些不明白了。
当他走至桌前,面色平静的抚了抚纸张,拿起一杆毛笔,沾了少许的墨,略思忖一下,便开始在纸上作画。
雨轻就站在他身边,仔细观察着雪竹的画法。其实之前在陆府,她便画过一幅墨竹图。
雪竹的画法和画一般墨竹林的画法相同,只是向上挺仰的竹叶不要太多,积雪应在竹林枝叶松散处,从整体着眼,沿枝叶的边缘留出空白渲染,而不局限于一枝一叶的表现,这些留作空白的地方,则表示积雪集中的地方。
画雪竹渲染的墨色不宜太淡也不宜太深,太淡不容易衬托出雪来,太浓有伤画格,给人以闷塞感。
崔意画的雪竹偏简意,对于画中大墨白、小墨白,疏密聚散的节奏变化把控的很好,就像下棋一样,全局在胸。
“悦哥哥,你的这幅雪竹图画的真好。”雨轻拍手称赞,笑问:“不知是拜入哪位高师门下学的作画呢?”
崔意微笑不语,到收尾之时,他偏头问道:“题上一首诗如何?”
“雪压竹枝低,低下欲沾泥。一朝红日起,依旧与天齐。”雨轻忽然想起朱元璋这首《雪竹》,便吟诵出来。
崔意含笑点点头,用草书写下这四句诗,然后慢慢放下毛笔。
雨轻低首看着这幅画,笑意浓浓,娇声问道:“悦哥哥,这幅雪竹图是送与我的吗?”
“你若喜欢,就拿去吧。”崔意道,负手走到一旁。
雨轻移动着脚下的步子,趴在桌前欣赏着画作,粉唇轻抿,灵动明亮的眸子缓慢游动着,白皙纤细的手指时不时抚摩着微冷的面颊。
崔意接过覃思送来的暖手炉,递给她。
眼前的少女活泼美丽,宛若翩飞的彩蝶一般,围着石桌转了好几圈,最后摇了摇头,无奈的冒出一句,“如果有录音笔就好了。”
“录音笔?”崔意微怔。
雨轻抱着暖手炉,走到他跟前,笑道:“有了录音笔,就可以把悦哥哥抚奏的琴声录下来了,什么时候想听,就可以拿出来一遍又一遍的播放了。”
崔意闻言,突然伸手抚住她的额头,蹙眉问道:“又在胡言乱语了,难道上次的风寒还未痊愈?”
雨轻不禁咯咯笑起来,扬起稚气的小脸,说道:“悦哥哥,真的是有的,我不骗你,只不过现在还没有发明而已。”
“越说越离谱了。”
崔意朝前面走去,雨轻也跟了过去,与他并肩走在一起,口中仍在讲解着可以记录声音的那种机器,崔意也不忍心再次浇灭她的热情,只能在旁默默聆听着。
另一边在章丘县城内的一家食肆门前,两匹马一前一后而来,前面的人一袭白袍,翻身下马,然后拂了拂衣袖,回头吩咐道:“阿九,这几天连着赶路,也没好好喂马,你先牵去马厩给它们喂些草料。”
说话的少年正是郗遐,望着阿九牵着这两匹马缓缓离去,他便快步走进食肆里。
在这间不大的食肆里坐着几桌客人,靠窗的位置已经有人占了,郗遐眼里闪过一丝凌厉的光,随意寻了一处空位就撩袍坐下。
他唤来小二,点了一些酒菜,然后单手支颐望着那个临窗而坐的深赭色衣袍的男人,心中喃喃自语:“跟了这一路,倒是没发现什么奇怪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