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熙凤一语,逗得贾母也是笑呵呵要吐。
“就你这张破嘴啊,是能把黑的说成白,白的说成黑。”
“哎哟,你们瞅瞅,老祖宗偏爱自己两个孙儿,趁我不在,把我那份也分他们去便也罢了,到头来却还要数落我的不是。”
丫头婆子听了,笑得更欢了。
薛氏拉过王熙凤的手,也笑道。
“你呀,多少年不见,嘴皮子还是这般利索。只是放心,你那份礼,姑妈是自有计较的。”
说罢,果吩咐人两句,只见下人果然拿上一个红布托盘。
托盘上有一支点翠嵌珠三凤细步摇,乍眼望去,珠宝生辉,工艺精细,华美大气。
不得不说,这送礼,也是一门大学问。
送重了,有谄媚自轻之意,送轻了,却又不尊。
王熙凤在血缘上是王夫人和薛氏的内侄女,在位置上,更是贾府的管家。
为了避嫌,不能送重,可送轻了,更是不妥。
恰逢宫中嫔妃要一批首饰,薛氏便多留了个心眼,改了支市面上独一无二的步摇。
礼物一上,王熙凤果然心喜。
嘴甜地叫了几声姑妈,又关心地问起薛家情况,热络了一会儿,等不多时,才又杀了个回马枪说道。
“我说那两个小冤家,怎么平白无故在那闹了起来?
原来姑妈竟给我备了这么大一份礼,要真被分走了,我可比他们哭得都要厉害。”
薛氏笑了,拍拍王熙凤的手。
“这步摇虽是宫中要的,但又有什么要紧,你若喜欢再来拿就是了。”
“还是姑妈会疼人。
要我说啊,他们两个也是不懂事,只要好好孝顺夫人祖宗。她们身上拔根毛,可不比我人还粗?”
林妹妹那头还噙着泪水,也不和王熙凤解释。
只有贾宝玉心急道。
“我们哪里是稀罕你那什么宝贝?
原只是我说错一句话的事,那薛大哥一直煽风点火,让林妹妹误会我去了。”
“我不是,我没有,你撒谎。”
薛蟠立刻整了个否定三连。
宝玉见薛蟠抵赖,又要开始着急。
倒是王熙凤眼睛一转,笑盈盈地走到二人中间摆手调停。
“薛大哥的性子我也是知道的,兴许只是说话直了些,你们两个男人都要大度些。
我刚过来的时候,二爷嘴里还念叨着他呢,不知薛大哥可曾拜见老爷?”
“还不曾,蟠儿最近出了事,记不起过去许多事了,我怕他待会儿出什么差错,想亲自带他过去。”
“姑妈您这么远过来,何不就在这歇歇和夫人叙旧?
男人间的事,我派个丫头带他引见就得了,平儿——”
“在。”
“你带薛大哥去见老爷他们,若有什么差错委屈了薛大哥,便要拿你是问!”
“是。”
一花容月貌的丫头上前,看了薛蟠几眼。
薛蟠现在心是拔凉拔凉的。
心知现在一走,想带家里两个傻女人脱离贾家的事已经比水凉,当下却也找不到更好的理由拒绝。
只跟了平儿出客厅,逐一拜见了贾家的男人。
其中有贾宝玉的爹爹贾政、王熙凤的丈夫贾琏、贾政的哥哥贾赦并宁国府中贾家另外一支的贾珍人等。
回来的时候天色已暗,王夫人又热情地治席接风。
饭毕,薛家再酬谢了俱厮风土人情,贾政那边果然派人对王夫人说。
“姨太太已有了年纪,外甥年轻不知庶务,在外住着,恐怕又要生事。
咱们东南角上梨香院那一所十来间房,白空闲着,叫人请了姨太太和姐儿哥儿住了甚好。”
薛蟠刚想说不好。
贾母那边也遣人来说:“请姨太太就在这里住下,大家亲密些。”
薛姨妈和王夫人两姐妹暮年相见,本就悲喜交加,有着说不完的话儿。
况在京都也实在是找不到比贾府更好依靠的地方,还能拘紧些薛蟠,免他纵性惹祸。
遂忙应允,又私与王夫人说明。
“一应日费供给并下人我们自给自出,方是处常之法。”
王夫人知他家不难于此,遂亦从其自便。
心头一事解决,两姐妹又在那唠着说不完的家常。
只有薛蟠坐在那垂头丧气。
宝钗以为他是怕日后在贾府被管得紧,偷笑着出言安慰。
“哥哥年龄不小,也该生性些了。”
“嗯。”
薛蟠点点头,莫名觉得自己和宝钗有点身份互调。
“此番来京城本就是为生意场事,赶明儿让人把账本拿来,一条条对查清楚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