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到老人发出第一声呻吟时,终于有一个小喽啰上前阻止。
“二当家的,再这般打下去,大当家知道了恐怕又要罚你。
这老不死的日后有的是方法收拾,你又何必为了这人伤了兄弟间和气?”
薛蟠看了小喽啰一眼,在心中给他贴上了一个“大当家眼线”的标签。
“哼。”
二当家的听了,果然不再打,只往老人身上吐了口口水。
小喽啰笑笑,又再说。
“这事就算大当家回来了,我看也不是一时半会儿能轻易完事的,二当家不如安排个房间让人把他看住。
反正这荒郊野岭的,是想跑也跑不成。
即便大当家回来了,也必赞你安排妥当,到时定夺下来,要杀要剐自然也随你心意了。”
“此话在理。”
二当家想了想,点头,又踢了老人一脚。
“老不死的,你去给他们个房间。”
随后低头,眼神贪婪地看向地上的漂亮女孩,舔舔嘴角。
“小的们,把这女的送我房间里来!”
“呵。”
二当家怒目看向薛蟠:“你又笑什么?!”
“这女的是我的人,为表诚意,不知道可否献给大当家?”
“你!”
二当家举起大拳又要打,但下一刻,看看周围,咬牙忍住,放下拳头。
“四当家,这女的和他一并押进房间罢,最多一个时辰大当家就回来了。”
“晓得了。”
老人爬起,从身上掏出把小刀,给薛蟠割开了绳子。
薛蟠腿脚一软,当即跪下。
惹来哄堂大笑,二当家指着薛蟠的脸笑得唾沫横飞。
“还没入你娘哩,竟就在这认老子!”
老人轻轻让开身子,表示不受这拜。
辣水慢慢地渗进了薛蟠的伤口,疼痛让他麻痹的神经迅速恢复了过来。
十分艰难地,薛蟠爬了起来。
看看周围,竟然没人敢来抬晕在地上的丫头,当下便知大当家的威望和手段都远超自己想象,只好又自己花了点时间,才背上了香菱。
所幸现在香菱最多也就十二三的年龄,是瘦得不可思议,当下也没让薛蟠花了太多力气。
四当家和两个小喽啰在前面带路,走出了大厅。
身后传来二当家粗狂嗓门喊的一句:“今晚喝酒庆祝!”
然后十几个小喽啰一并欢呼。
薛蟠却无暇兼顾,只是脑子在不停地转。
他很清楚,干山贼这一行本就是掉脑袋的买卖,为的只有一个财字。
但它偏偏又不是什么长久买卖,到了后期,所有的山贼又求一个平安着陆。
这是很简单的道理。
第一,山贼肯定斗不过官府。
第二,自己干这一行,子孙后代难道也能干这一行?而且在拳头大通吃的风气下,子孙后代能不能在自己人的“关照”下,活着走出大山都是二说。
盼着招安的宋江其实很聪明,不然也坐不上梁山第一把交椅。
但凭这利益诱惑,为自己挣来的也只是一点时间。
接下来还必须要有行动,不然仍是死路一条。
薛蟠背着香菱,走过坑坑洼洼的小路,才跟老人来到一闷热发臭的低矮茅房内。
将香菱放好在木板床上,背对两个小喽啰,向老人使了个颜色。
老人皱眉,思考了一会儿后,才对后面两人挥手。
“你们两人去吃酒罢,这里有我看着。”
“但是……”
“荒山野岭的,能跑去哪?”
“那便谢谢四当家了。”
两个小喽啰眉开眼笑,果真退下吃酒去了。
等二人走后,老人关上门,薛蟠才身子一软,扶着桌子坐在一长条凳上,有气无力地呼出一句。
“先生救我。”
老先生叹气一声,什么都没说,只往一个全是油腥的碗上倒茶。
薛蟠道了声谢,小口小口地喝了茶,他知道事情有点转机了。
房间里一时有些安静,薛蟠喝掉了半碗浮着油皮的腥臭茶水,才觉解渴。
又诚恳细细向老先生讨教,才知道这山名唤黑蛇山,在徐州边境,归徐州管辖。
薛蟠众人是从正午就被打晕抓来,如今却是子时,也就是晚上十一二点。
大当家的今天去了别的山寨,已经有人去通知他此事,估摸着待会儿就能回来。
至于山寨有多少人,内部情况实际如何,时间紧迫的薛蟠也没呢能问。
他想了想,看着老先生一袭破旧书生袍,又问,老先生饱读圣人书,为何要落草为寇。
老先生长叹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