玊袅转进这间病房三个月,她的脾气不好,摔盘子砸桌子,所有人都知道,也因为这样,双人病房一直没有住进过别人。
直到某天她的病房来了个小姑娘。
那是她从浮生画廊回来的第二天。
护士推着小姑娘进来时还小心翼翼地瞅她的脸色,见她冷漠地扫了一眼便扭过头看窗外,才松了口气,那喘气声她听得一清二楚,让她不禁冷笑了下。
为什么会默认呢?也许是见小姑娘的脸红通通的烧得厉害,稚嫩的脸还挂着泪痕也许是她身旁的父母太过担忧地神情让她动容。
而当小姑娘醒来后,玊袅是后悔的,小姑娘六岁,猫嫌狗嫌的年纪,除了第一天有气无力,之后很是闹腾:为了不打针鬼哭狼嚎、为了一颗糖鬼哭狼嚎、为了见对面的小哥哥鬼哭狼嚎……
小姑娘小名唤作叫妞妞,那么小的年纪,却花痴的很,喜欢极了对面的小哥哥,始于颜值,陷于颜值。只因为惊鸿一瞥后,她每天的话题十句里便有九句离不开他,还剩下的那一句是吃的。
妞妞打针哭闹不止,缠着父母要小哥哥,父母不堪其扰闹不过,便去求了他来。
那是玊袅第一次近距离正面看到他,一身蓝白条纹的病服,眉眼干净很是俊秀。的确是高颜值。
玊袅听见护士叫他舒朗。
玊袅的脑海里堪堪想到一句话:眉目舒朗,雅人深致。
人如其名。
舒朗坐在小姑娘床边,玊袅背对着他们望着窗外,玊袅能听他好脾气地一遍又一遍地哄着小姑娘,十分细致耐心。
不知何时,玊袅便侧了身过来,看他们的互动。
在他的劝哄下,小姑娘嘟着嘴、皱着鼻子最后还是打了针,然后在他的夸赞下,顶着微红的眼,红着脸涂了他一个口水吻。
而舒朗讶异后只是温柔地笑,他的眼睛是浅淡的琥珀色,阳光下的眉眼愈发剔透漂亮,小姑娘看直了眼,连捂着屁股的肉手都放了开去,那羞答答的模样却让玊袅好生嫌弃。
等舒朗离开的时候,她见到了小姑娘的父母对他处处小心,一步三提醒的模样。
原来,是个瞎子啊。
她可惜得敷衍。
可对于小姑娘父母的紧张,舒朗都是应声道谢,虽然有些淡淡的无奈,却依旧笑得温柔。
多善良的担忧,正常人一遍遍得提醒缺陷残疾得却要一遍遍安慰。
她嘲讽地看着这一幕,然后又翻身面向窗户,却是记住了那双过于温柔的眼睛。
她用窗去看外面的世界。
他用耳朵去听这个世界。
她曾奔跑肆意,而今半身截肢。每日守着一扇窗,无能为力,无所事事。
他也曾见过光明,年幼大火,熏瞎了眼睛,身在黑暗,心却向着光明。
她曾在窗前看见他抬头望着天空,露出笑容,干净剔透,是她不曾有的模样。她想,那定是个热爱生命的人。
他曾经过她的病房前,听见她的嘶吼和咆哮,也曾在深夜听见她哭泣,他想,她是个脆弱得让人心疼的姑娘。
他们本无交集。
他是做梦了吧。
竟然会梦到小姑娘。
她四年前突然出现又突然消失后,他们在公寓等了许久才相信她是真的不会再出现了,可即便如此,每年他们四人都会回到公寓聚一次。
雨花
妞妞几天后出院,一脸不舍,哭得鼻涕眼泪糊了一脸。
舒朗给她擦脸,蹲在地安慰她,小姑娘眼泪鼻涕蹭了他的胸口,最后还涂了他一脸口水才依依不舍地离开。
“再见,漂亮哥哥!”
妞妞把手里的糖都给了他,临走前还跑回来给了玊袅一颗糖,然后嗲嗲地冲着玊袅告别。
“拜拜,漂亮坏姐姐!”
漂亮坏姐姐?嗤,玊袅撇嘴,握紧那颗糖,可有可无地跟着她挥手。
吵闹的小姑娘终于离开,玊袅以为他再也不会来了,刚要翻身却听见他问她,我能常来你这吗?
她看向他的眼睛,那双琥珀色的眸子依旧无神,她对那双眼,拒绝的话却停在了口中。
她的病房没有再进过其他病人,她一如既往地看向窗外,他坐在一旁或是翻看盲文,或是听着耳机,那是妞妞走之前又录了音,里面有她贫乏的外界描述。
她不曾问过他的名字,他也不曾,他们互不打扰,却默契和谐。
“下雨了?”他问。
“嗯,”她不回头,远处夹缝的小花被雨打弯,单薄的花瓣只剩下寥寥几片,估计也撑不了多久,她无趣地撇过头,然后看到他的侧脸。
他已经走到了窗边,“看”着外面,然后伸出了手,雨滴落在他的手,溅起了小小的水花。
她看见他的唇角弯了弯,又是那样干净明媚的笑容。
“为什么笑?”她问。
“为什么吗?”他回头“看”她,眉眼又是一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