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孙司崎是记得姜幼胭的。
在他为数不多的童年记忆中,她占据了大部分。
摄政王在还未成为摄政王时,是有名字的。
他有许多名字:阿娘唤他麟儿太傅唤他静之同窗友人则喊他阿静。
他不喜这些名字,太过绵软,一如他不喜旁人赞他容貌卓绝,仙童转世。
而很久之后,阿娘病逝、太傅辞乡、同窗友人一一疏远。
便再无人唤他姓名,旁人见他,或面盆惶恐、或眼藏怨恨,躬身请一句,“摄政王”。
久而久之,他都忘了自己的姓名。
却始终有一人唤他一如往昔。
“阿崎。”
“名字取来不就是让人叫的吗?”
是他年少结识的棋友,容貌更似仙人,而身量单薄气质飘渺不似凡世所有。
因而,体弱多病便是合理不过。
可这样的人,却是极爱生命的。
爱重彩,喜繁盛之物。
一双手仿佛带着灵气,再珍贵濒死的花卉到了他手中,都能枯木逢春,长势极好。
他曾笑,“许是上苍赠予我的礼物。”
而这人,最珍惜的,便是他的妹妹。
“老大和三哥陪着妹妹看动画片一定很有趣。”裴金虎拎着塞得鼓鼓当当的大袋子,大步流星,忍不住羡慕。
天气闷热,又穿着长袖,原本火气就旺盛,往外头走一圈,裴金虎的后背都汗湿了。
“嗯,肯定很有趣。”赵瑚珊一边附和,一边抬手把手里冰饮递给他。
裴金虎低头就着他的手喝了一大口,才呼了口气,“活过来了。”
赵瑚珊的手里只提了衣服和饰品的袋子。
其他的都被裴金虎夺了过去,说是自己个子高力气大。
这话说得太过真诚,让赵瑚珊一点儿也不想拒绝。
“好神奇啊,才几个小时,我便梦想成真得真的有了个妹妹。”裴金虎忍不住笑,脸上是细密的汗珠,笑得又傻又憨,却格外真诚。
同样的话裴金虎已经说了五六遍,一个字也没变过。
赵瑚珊瞥了眼他透着傻气的笑脸,好笑得摇了摇头,糟蹋了这张硬朗的脸。
赵瑚珊没有说话,不过裴金虎也不需要他开口,只是自己感慨着。
“有个妹妹的感觉真的很神奇。”
“想宠着她,带她出去玩,在妹妹眼里,哥哥一定是天一第一棒,会在哥哥踢球时喊666会在哥哥打架时心疼地呼呼会撒娇会卖萌会用亮晶晶的眼睛看着你,崇拜着你!妹妹是天底下最可爱的小天使了!”
姜幼胭的出现还不到半天。
却让四人产生了“惊愕、好奇、怜惜”等诸多情绪。
可真要说四个人对她接受得最快最真诚的,莫过于裴金虎了。
而其中,赵瑚珊也是最理解裴金虎对妹妹的执念的。
他们俩是在一个院子里长大的。
那时院子里与他们同龄的几乎都是男孩,只有一个小男孩有个妹妹,于是大家都抢着和小妹妹玩。
裴金虎从小就长得皮实。男孩子的争宠方法又单一的紧,便是打架。
可最后裴金虎虽然打赢了,那个戴着小皇冠穿着公主裙的小妹却气呼呼得推倒了他,然后小皮鞋哒哒得跑回去抱着哥哥的胳膊,奶声奶气得哄着,“哥哥不疼、不疼、痛痛飞飞哦”
“哥哥是最棒的!”
“他是坏人,我们不跟他玩儿。”
明明是个失败者却被院子里最受欢迎的小女孩花式吹捧着。
一向以小英雄自居的裴金虎自然受不了这委屈,哇得一下就哭了出来。
其声势浩大,尖锐刺耳非一般人能比。
于是“妹妹”就成了他最大的执念。
而赵瑚珊自己也是那时因为受不了他的鬼哭狼嚎递了一张纸,就被他给缠上的,这一缠就十几年。
短短几分钟的路,赵瑚珊无奈得听着他喋喋不休地花式夸妹妹,一个词语都不带重复的,比他那总是在及格边缘反复横跳的语文成绩好太多了。
他流得汗多,话也多,赵瑚珊还要给他递水喝。
席崎和陆屿等那份尴尬过去,隔着磨砂的玻璃门看过来,,温度的骤然变幻,流汗虽不至于,闷热却是实打实的。
姜幼胭羞涩不与他们对视。
陆屿伸手敲了两下门,吸引了胭胭的注意力后,便开始做鬼脸。
“啊?”
一张温柔阳光的少年脸,做着鬼脸也是不吓人的,反而让人觉得愈发亲近。
姜幼胭一下子便被逗笑了,露出洁白的贝齿,脸颊边的酒窝浅浅。
一笑开,两人才松了一口气,把门移开了。
阳台上陆屿有养一盆仙人球,远远看着毛绒绒、圆乎乎的,十分讨喜。
是姜幼胭不曾见过的。
她的目光太过专注明亮,一直看着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