婵娉公主无力的倚靠在座位上,仿佛全身的力气被抽干了一般。顺着大殿往前看去,只见柯桑的鲜血顺着被拖着的路线划出一道猩红的痕迹,淡淡的花香味和血液的腥味混杂,形成了一股刺鼻的味道。
新血的味道深深刺痛了婵娉的心。
昔年,自己还小时,柯桑就已然跟在身边。当他九岁时,皇帝派人将柯桑要拉去净身,自己举起那还依然软绵绵的拳头打在了侍卫的身上,哭着将柯桑护在身后,不管何人来劝都无用。
而父皇历来疼爱自己,便也依了自己的心意,只当自己还小。后来大了一些之后,皇帝也曾多次派人来此,皆被自己挡了回去。现如今,自己却是要亲自将他送去净身,何其可悲。
不,不是自己的错,是扎昆不识抬举,自己多年护着他的孩子,结果得来的却是如此回报。现下自己只是不再施恩柯桑,送他走上他本就该走的路罢了。婵娉公主只是这样安慰自己。
在婵娉公主沉浸在自己的回忆中的时候,扎昆不知何时已经停止了磕头,他顺着地上的血迹爬着往后追去,似乎想多看自己孩子两眼。但怎比得上禁卫走路的速度呢,只能眼睁睁看着柯桑即将消失在门口。
婵娉看着地上触目惊心的猩红血迹,她的心一抽一抽的,仿佛有什么将要离自己而去,压得她心头喘不过气来。
就在柯桑的身影即将消失再自己眼前的时候,她更加害怕,想到小黑奴那张倔强而又忠诚的脸,那长大嘴巴半天憋不出一句话的局促,就连这样的折磨,他都只会张大嘴巴不断吸气喘气,结巴让他不懂的哀嚎。
思及此处,她的心再也无力支撑她想要的残忍。
对着禁卫无力地摆了摆手,“罢了,你们下去吧!”——父亲的过错根本没道理由他来承担,不是吗?
何况是这样一个铁石心肠的父亲!
她对着柯桑招了招手,脸上散发出一种纯甄的愉悦,她慈爱地看着面前的这个小黑奴,头也不抬地对扎昆说道:“事到如今,你既然还不愿说,那你来此究竟何意?”
“这……齐昌王殿下让我将这个锦盒交给您。”扎昆高悬的心终于放了下来,无力地瘫在了地上,似乎刚刚已将这个巨大的黑奴浑身的力气抽干。
他此刻没有了顾念,他悉心的拿出红黑色的锦盒,粗壮的手需要更细致用心的动作才能打开,黑色的身形庞大如山,那沉默的黑影埋着头尝试着开启,一遍又一遍之后,他做到了。
染血的昆仑奴面具如同神明的哭泣,将公主的心跳极具加速,哥哥的面具,哥哥的气息,哥哥的残血,记忆云集,而鲜血终结了记忆。
婵娉公主颤抖的拿起面具,学着哥哥曾经的姿态,幽幽的将面具扣在脸上,黑铁面具对于婵娉娇小的脸来说过于宽大了。可这一点都不妨碍她去感受自己的哥哥。透过镂空的双瞳,婵娉仿佛看见了一个不一样的世界。
深呼吸之后,发现盒中还有一件遗物。
那正是自己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书卷。
那个瞬间,她猛然发现,扎昆的泪水早已经湿润了衣襟。
她失神的将面具放回盒子,拿起那册书卷,试着宣布接受命运。
一页一页翻着手中的书卷,看着上面一条又一条哥哥曾经留下的期待和寄望,以及寄望之后的奖励和愉悦。
她想起了曾经哥哥出行,让自己等待,临别时哥哥总会将一个盒子藏在某个角落,在这册子之上写下临别之言与对自己的期许,在这个约定做到之前,她不能翻到写出答案的那一页。
这是她与哥哥两人之间的誓言,只要能做到,哥哥便会在归来之日实现自己的心愿。
“哥哥,这里面的所有婵娉都做到了,婵娉现在的愿望就是希望你回来,可你却再不能满足婵娉的愿望!”婵娉如同真的愤怒一般,哭着控诉哥哥对自己的失约。
然而这将是最终的结局吗?再也没人会为那锦盒之中的书卷写下下一页?
不,婵娉公主绝不甘心。
她依稀记得曾经便将盒子错认过,后来为了避免再次发生,便在盒身刻了一个独有的标记。
她怀着最后的一丝希望仔细辨认着盒身,当发现盒身那小小的标记之后,她感觉瞬间无情冰冷的水浇在自己的身上,把她最后希望的火苗给浇灭了。
是这个盒子,可为什么扎昆会知道盒子的所在之处,这个可是自己和哥哥之间的秘密,从未有第三人知晓。
如果真的是扎昆害死了哥哥,那么也不可能会知道盒子和面具的秘密,除非是哥哥告诉扎昆的……扎昆他……到底是忠诚还是背叛,还是哥哥被蒙蔽的太深,竟然临死仍然相信这个小人?
她的眼神有点迷离空洞,第一次感觉到全然的无力。
她感觉自己陷入了一个无底的深渊,想叫却发不出声响,眼前有的只是无尽的黑暗。
泪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