揭面的那一刻,闷热湿润的气候像是反了季节一般,渐渐白雪纷飞,清凉唯美。
待李成茂回过神来,才发现,哪里有什么白雪?只因面具下那苍白俊秀,如同雪之安宁忧郁的脸。
他很是遗憾,要是昨晚那个小红有此人一半的明艳就谢天谢地了。该死的老道说的一点也没错,就算是在南汉,没鼻梁的黑瘦姑娘也是很罕见的。
“拜见皇子殿下。”凌诺伊这才稍带恭敬的行礼道,身旁的李成茂目前是使节,也只好跟着前倾行礼。
皇子轻轻一跃,身姿矫健的从马上落在了地上,不顾身后军士的紧张神色,快步向前,将两人搀扶起来。
李成茂抬头,发现皇子正与自己对视着,俊秀的苍白面容似笑非笑,仿佛早已将自己的身份与想法看透。
而一双桃花眼像是会说话一般,传达给自己遗憾与不甘。皇子这是在,表达着什么?李成茂捉摸不透。
如果他是位女人,花千斤万两与之共度千金良夜,也不为过;如果他是位诗人,自己也会不惜一切代价买下他提写过诗词歌赋的纸扇。但只可惜,他是位皇子,这些特质放在这个身份上,或许会引来无尽的麻烦。
“听说二位代表着新唐之国,远道而来想与我大汉和亲,结果路上遭遇一劫,仅存两人是吗?”皇子问道,语气云淡风轻,仿佛在说一件家常之事一般。
“正是。”凌诺伊回道,纵然李成茂有百般抱怨,在此刻,他还是说不上话的。
“还好,人选是婵娉。要不然即便是太子,也帮不了你们。”齐昌王皇子有些自嘲的说道,“好了,闲话就不多说了。道长,夜长梦多,请您现在就将信中所说的神迹再现在本王面前吧!”
皇子话语中饱含着憧憬,清亮宛如流水的声音突然湍急了起来,“如果您所言非虚,那么前朝盛美的大唐将会于不久后重现于人间。长安城的牡丹将再度怒放,市井将再度繁华。”
“偏安于一国,做这与世无争的皇子,远非我的本意。九州天下,各国水深火热的百姓们也需要感受到上苍久违的恩泽……”
“那么来自江南的道长,您可愿祝我一臂之力,完成一个男儿于世间最宏伟的心愿,成就每一个苍生最为朴实无华的和平与安宁呢?”皇子滔滔不绝,如同一个墓地演说家,对着这片死气沉沉的苍生,心潮澎湃道。
恐怕就连墓地里面游荡着的无数魂灵,都要被皇子的这番言论给调动现世。
“殿下所愿皆是我大唐愿景,殿下所请乃是福泽苍生之大计,同殿下此等人物相识乃是老道平生大幸。”
只有凌诺伊不为所动的说着客套话,平淡和安宁的姿态让他保持着一个道人应有的神秘。
“不过。”凌诺伊话锋一转,压低了声音,带着恐怖的腔调说道:“天道之外的事物,远非殿下口中辞藻那样华美。”
“就算是这样,殿下也执意要看吗?”凌诺伊刻意激着皇子。
“看!”坚定且期盼。
凌诺伊听罢,便从道袍当中拿出一张泛黄的符咒,右手两指轻轻捻起,放于印堂穴之处,左手结印摆于心前,闭上眼睛,在嘴巴里念叨着:“奇哉昆虚,壮哉大道。天得一以清,地得一以宁,神得一以灵,谷得一以盈,万物得一以生。”
此时,不知从墓地的何处吹来一阵阴冷的煞气,黄色的咒符强烈抖动着,像是有了牵引力一般,引导着凌诺伊慢步走到一个墓碑的面前。
“皇子,试问,您真的还愿意领略天道之外的事?”凌诺伊再一次神秘的问道。
“事已至此,道长,请您继续!”皇子毕恭毕敬的说道,秀气的桃花眼里闪烁着惊异。
“好,去!”
随着凌道长中气十足的一声令下,黄色咒符上突然泛起鲜红色,紧接着“嗖”的一下,便飞过去,贴在了道长眼前的那块石碑之上。
在道符与石碑接触的刹那间,裂纹由接触点迅速布满了整块墓碑。“咔啦”一声巨响,石碑瞬间炸裂,露出了碑下的一块隆起土地。
“起!”凌道长再一次发号施令,宣告着天道之外的降临。
湿润松软的土地像是被什么东西吸走了养分一般,即刻变得干燥开裂。裂纹越来越大,几声仿佛来自地狱的哀嚎灌入众人的耳中。
如果说皇子的声音是世间最清澈脆亮的,那么这地下的声音怕是世间最混沌惊悚的。李成茂断定,这声巨吼不属于世间任何一种生物发出的声音。至少,人……不行。
这还没完,声音的主人没等众人反应过来,就以虎狼之势,破土而出,露出整个身子。浑身上下血肉模糊,没有一块皮肤是完好无损的:或腐烂或开裂露出里的白骨。好几处脓疱胀破,往外面留着黄色粘液。面部的表情早已超越了丑陋,来到了狰狞恐怖的阶段。透过脸部的窟窿,甚至还能看见内部蠕动的蛆虫。时不时抽动着,无力的头部耷拉在肩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