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看了几眼,说道,”为何江南种棉桑如此之多?难道不怕饿肚子吗?”
“都是利益驱使的呀!因为种棉花比种粮食挣的大,所以很多老百姓就把田荒废了种棉桑。”
“那岂不是会影响粮食产量?”
“呵呵,的确如此。这里的人现在都是从两广买粮食。应天附近还算少的,松江、湖州、嘉兴等地更有过之,江南得机枢之利,升斗小民以蚕桑丝绵得利,远超种田,是以人人舍本逐末,原本的产粮重地,如今自给尚不足十一,余者皆需湖广江西运来,每到两季收熟,各条河上粮船不绝于途。”
“这样下去如何得了?朝廷必须下令制止这种行为。”
“没有用的,天下熙熙皆为利往。这经济上的问题,靠一纸公文根本管不了。不要说别的地方。山东其他地区,实际也相差不多,大哥未去过衮州和东昌,那里同样遍种棉花,得利确实远超麦粟,于一家一户一村一寨可如此。
登莱如今有上百万百姓,却不可如此,所以小弟提高了粮食的收购价,让本地农民能获得更高的利益。这个就叫粮食补贴。北地今年愈加天旱少雨,饥荒一来,这棉花也吃不得,到时再仰食于商贾,非智者所为。”
“唔,你的方法好是好,可朝廷不像你这样财大气粗,没有这么大的本钱做呀!”
“其实不必这么麻烦,朝廷也有办法,只不过没人有这个远见。”
“哦,说来听听。”
“其实很简单,大哥去年从伊犁回来,你没有注意到那边的气候吗?最适合种植棉花的,其实就是伊犁和哈密,唯一的难度,就是距离太远,人口稀少。最好的办法是在当地办厂,直接运输过来成品。我现在搞了个棉纺厂,发展海运。
天竺就是这个世界上棉花种植最多的地方,我用瓷器丝绸去换取这些棉花回来,就是为了挤压江南的棉布利润。一旦无利可图,这边自然而然,就会减少棉田的数量。农民也会开始种粮。”
朱厚照点点头,突然又想到了什么,又摇摇头说道:“这样恐怕也会出问题。那些小农的棉花一旦卖不出去,很可能会破产,甚至导致土地兼并。会出大乱子的。“
朱厚炜有些意外,他侧头看着自己的大哥。上下打量的几眼,口中啧啧称奇:“没想到大哥深谋远虑,竟然能想到这一层。”
朱厚照傲然一笑,自诩道:“你以为大哥只会打打杀杀?其实大哥心里都有数。你说说,我说得在不在理,会不会引起动乱?”
“的确如此。”朱厚炜冲着大哥翘起了大拇指,然后话锋一转,说道,“其实这是好事啊!”
“啥?这还是好事。”朱厚照不解。
“大哥呀!你也不想想,哈密、伊犁不正好缺人吗?这些农民不破产,怎么舍得去那么远的地方?移民实边呀!朝廷可以趁机贴出告示,每一户可以分得五百亩土地,你说这些人愿不愿意去,换做是我肯定去啊!正好一举两得。
等失去土地的人都去了边疆,那些兼并了土地的人,没人帮他种田,他还敢盘剥剩下的佃户吗?他敢这样做,人家就会靠脚投票,一走了之。”
“哇!二弟。我发现你好阴险。你真是挖坑让他们自己埋自己。这些江南士绅遇到你,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了。不过我喜欢!”
兄弟俩相视一笑。马三炮静静听着兄弟俩说话,眼睛看着远处一个骑牛的牧童,他正在牛背上摇摇晃晃的唱歌,江南的牛比他想象的多,连行人也有不少骑牛和骑驴的,但江南的粮田之少,也让他很惊奇。
马三炮跟在朱厚炜的身边久了,也有了一些见识。原来所说的鱼米之乡,现在大多变成经济作物,江南丝和棉的销量很大,利润也比较高,种植和制造都有很大的附加值,市场的调节使得地域的经济结构出现了分化,便有了朱厚炜口中的江南人人舍本逐末。
这时马队驶过一座石桥,后面马车上的戚宁兴奋的大声叫喊起来,朱厚照转头一看,旁边河中几条小竹排,渔夫撑着竹篙在缓缓滑行,竹排上还停着几只尖嘴的鱼鹰。河水清澈见底,能看到一尾尾的鱼儿游动。
渔夫竹篙一挥,几只鱼鹰钻入水中,水中一阵浪花翻滚,看得到鱼鹰在清澈的河水中快速的潜行,再冒出水面时,它们口颈中都鼓鼓的,有一只口中还露出一条摆动的鱼尾。
渔夫伸出竹篙,把鱼鹰架上竹排,用一个竹篓对着鱼鹰的嘴巴,手在颈子上一挤,一条鱼儿就落入了竹篓中,渔夫把竹篓盖好,挂在渔船边上,有一半没入水中,鱼鹰接着又开始下一次捕捉。
戚宁这个北方佬少见多怪,看得哈哈大笑。朱厚照从来没看到过鱼鹰,饶有兴趣的看着,有些奇怪的问道:“咦,为何这鱼鹰这么听话,吃到口中也不吞?”
朱厚炜解释道:“脖子上捆了绳子,它吞不下去。”
马三炮以前虽然是漕丁,也没见过这种新奇的事,看得大笑,“有趣,有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