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不起,我还没和你怄气,我只能说和你话不投机半句多,没什么好聊的,既然尿不到一壶里去,避免谈话是最正确的选择,否则到最后,吵起来对谁都不好。”
唐恒阳沉默,自己的儿子平时为人倒是挺一团和气的,别人还以为是个平和的人,其实那种硬如钢的性格潜藏在骨子里,一旦决定的事情,谁都无法改变。
都说无冤不成父子。
唐恒阳觉得这话太对了。
自己和唐文凯已经五年没说话了。
后来,老伴跟自己也彻底翻脸了。
说再不把儿子找回来,她就搬出去住,跟自己也不过了。
为此,唐恒阳和妻子闹得很不愉快。
就连家里唯一的女儿,现在也对自己爱答不理的。
换做从前,唐恒阳也绝对不会向老婆和儿子低头。
一个能当上军长的男人,在任何时候都是指挥决断,从不二话,哪能随随便便就认输?
只不过,这两年,静下心来细细一想,想起自己和儿子矛盾的起源,唐恒阳发现,其实当年自己也是真做错了。
错是错了,可堂堂少将,岂能就这么认错?
脸皮呢?
男人的那点儿尊严呢?
“你有空就把牛牛带回家里,就算不是来看我,也看看你妈。”唐恒阳说到这,轻轻咳嗽一下,掩饰自己的尴尬。
其实这就是个幌子。
他知道自己老婆和儿子经常联系,还经常跑到临海看望儿媳和孙子。
整个家里,恐怕就是自己还没有亲手抱过孙子。
说到底,还是作为军长的尊严放不下。
他突然发现,自己也许是打仗打习惯了,所以把自己和儿子的矛盾都当做一场战争,一定要赢。
至少前几年,唐军长是这么认为的。
几年的拉锯战下来,他发现,其实这么做对自己一点好处都没有。
即便是一个杀伐果断的军人,思念也会是一种折磨,仿佛钝刀子慢慢在自己的心头上割,那种绵长的疼痛令人难以忍受。
唐文凯没有回答父亲的话。
唐恒阳感觉自己坐在这里挺没意思的。
儿子根本不搭理自己。
“行了,我过来就是见见你。”他站起来,拿起帽子扣在头上:“我走了。”
说完,转身离开。
刚出门,就看到许卫国在走廊里候着。
“首长您要走?”许卫国说:“不留下来吃午饭?”
唐恒阳摆摆手:“不了,我也是偷偷过来的,你知道文凯这人,不想在部队里看到我和他谈话,说我会对他造成不良影响。”
许卫国想起当年唐文凯过来当兵的时候,的确没人知道他的身份。
当了三年兵,最后第三年了,要考军校之前,大家才知道他是军长的儿子。
可从前在许卫国看来,这两父子的关系挺好的。
后来唐文凯去了军校,回来分配在4师,传闻是两父子闹翻了。
许卫国一打听,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
不过那是军长自己的家事,自己也不好评论,只当没听见。
送了唐恒阳下楼,上车前,军长从车里降下车窗问许卫国:“文凯的训练是不是很差?”
许卫国一脸尴尬。
这话可不好回答。
“说,老实说。”唐恒阳一眼看穿了许卫国的心思:“是怎样就怎样,你以为我要徇私?”
话说到这份上了,许卫国赶紧老实汇报:“对,暂时来说在成绩最差的10班,不过文凯的年龄比较大,在队里是最大的一个,体能上不占优势,不过其他科目非常优秀,头脑也灵活,意志坚定……”
“行行行……你就别给他说好话了。”唐恒阳想了一会儿,又道:“你找个机会告诉他……”
说到这里,停下话头,伸出手指在自己的鼻翼上轻轻抠了两下,仿佛在思量什么。
看几秒后才继续道:“你就告诉,让他好好干,就算出不了线,他在我心目中还是最优秀的,另外告诉他,关于以前的事……”
说到这,又停了。
好一阵才下定了决定似的说:“就说是我不对,让他这个春节的时候,回家吃顿饭,好多年没跟他吃饭了。”
终于,唐恒阳把自己的话说完了,关上车窗,车子沿着营区的路飞驰而去,很快消失在大门外。
许卫国在原地放下那只敬礼的手,一时间有些糊涂。
军长居然让自己当传话筒?
跟唐文凯说刚才那番话?
他简直不敢相信这是军长委托自己做的事情。
这可是他们的家事,轮得到自己这个外人插手?
不过一转念,突然发现唐恒阳也许另有深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