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心开水!让一让!小心开水!让一让!”
站在绿皮火车厢的门边,穿着没佩戴肩章的87式冬季作训服,庄严将绿军被捆成的背包高高举过头顶,嘴里怪里怪气地大声嚷嚷。
挤在门口的新兵们顿时被吓了一跳,下意识分开了一条道。
趁着众人还没反应过来,庄严得意地越过所有人,麻利地跳下了火车。
后面的新兵很快发现了自己上当,骂声接连传来。
“你老母啊!吓死人啊?!”
“庄严你个王八蛋!”
庄严回过头,朝还挤在门口的其他新兵老乡做了个鬼脸,厚着脸皮笑嘻嘻做了个嘴型:“蠢!”
他的得瑟自然又招来了一群人的咒骂。
庄严的心情很好。
刚才在火车上,他和几老乡打牌,眼看最后一把臭牌要输掉身上仅剩的一包红塔山,正急得上火的时候,火车居然到站了!
好运气来了,挡都挡不住!
心花怒放的庄严咧嘴一笑,把牌朝桌上一扔,嚷嚷着尿急然后脚底抹油溜下了车。
车站里,一阵寒风吹来,他缩了缩脖子,跺了跺脚。
已是十二月初,气温降到只有几度而已,对于南方人来说,这个温度算是一年中的严寒季节。
“真特么冻死人!”
这个偏远的小站此时挤进了好几百号新兵,各地的新兵都在这里集中下车,到处都是乌央乌央涌动的人头,到处是接兵干部的吆喝声和新兵蛋子们的呱噪声,刚下车就有种跳进蛤蟆坑的感觉。
在庄严来到之前,早有其他省份的新兵已经到达。
八个小时之前,庄严是被父亲押着送到了武装部,换上了这套肥大得有些不合身的冬季作训服,然后押解犯人一样送到了火车站。
当兵?
从前庄严想都没想过。
在整个高中时代,他混得如鱼得水,人称一中“小霸王”,是个人见人头疼的主儿。
虽然高考分数不咋地,不过好歹过了自费线。本以为可以混进大学,体验一把花前月下拉着学姐学妹们的手卿卿我我的浪漫校园生活,没想到当过兵的父亲庄振国居然偷偷为自己报了名应征,最后居然还真的就征上了。
刚开始,庄严甚至想过耍赖不去,甚至拒绝体检。
知子莫若父。庄振国对付儿子很有一套,直接冷着脸不咸不淡说了句:“逃避兵役是要坐牢的,你想去坐牢我可不拦着你。”
虽然对不当兵是否要坐牢心存疑惑,但庄严还是不敢以身试法。
就算不能去大学里花前月下了,也总不能去监狱里跟那些犯罪分子同住一个屋檐下,庄严被庄振国整得彻底没了脾气,从了。
到临了,两父子相互妥协各退一步——庄严老老实实去当兵,庄振国去找部队里的老战友,给他弄到军区后勤部门去。
狗日的!
都说无冤不成父子。
庄严觉得庄振国上辈子一定欠了自己不少钱,还是欠钱不还那种,以至于这辈子还要跟他纠葛不清。
“集合了!集合了!”
负责接庄严这批兵的五连副指导员钟山站在列车前,冲着刚下车还有些不知所措的新兵们举起了右手。
“按照在武装部排好的顺序,成两列横队,向我靠拢!”
没人记得在武装部排队的顺序,没人按照钟山的要求列队,所有人没头苍蝇似的在原地乱转。
钟山有些气急败坏,他不得不上前扯住一个高个子,然后又再扯住另外一个,指着这俩个新兵喊道:“都按照顺序由右至左排在他们俩后面,对齐!”
折腾了好一阵,像蚯蚓一样歪歪扭扭的横队总算排好了。
“现在是晚上11点20分。”钟山看了看表,扯着嗓子大声:“我们要在这里待一个小时,大家先去上个洗手间,然后回到这里自由活动,记住,不要乱跑!解散!”
新兵们“嗷”一声散开,纷纷去找厕所。
庄严被自己的老乡何欢从背后一把拉住。
“庄严,你小子可真不够意思!刚才那把牌你本来要输了,还欠我一包红塔山呢!”
庄严回过头看着何欢,然后一脸嫌弃道:“啧啧啧,你看你说的什么话呢!刚才最后一把还没打完就到站了,怎么能算!”
“什么不算!”何欢急了,“你小子逃得比猴还快,我翻了翻你扔在桌上牌,就是一副烂牌,输定了!”
“你说输了就输了啊?”庄严白眼一翻,颇为无赖道:“不到最后就不算输,规矩懂吗你?”
“你小子不该姓庄,改姓赖好了!”面对脸皮比城墙还厚的庄严没辙,何欢只能奚落他几句过过嘴瘾。
“少废话了,赶紧上厕所去,我可真的憋慌了。”庄严不再搭理何欢,转身甩开步子就走,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