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被董卓“忽略”了的“一点”,就是“大势”。
其实,也不能说董卓忽略了这一点,整个天下的大势现今如此,几乎所有的士族都在或明或暗地反对他,与他一心者几无,他又会岂会不知?只凭他一人之力,是万难与之为敌的。只是,他现在已经上了船,“上船”容易,要想再“下船”可就难了,就算他已明知时势如此,事恐难为了,可现下的形势对他来说,却也是“退不得也”,政斗是你死我活的,但凡他露出一点“退却让步”的架势,袁绍等人恐怕就会马上扑上来,毫不留情地把他撕成碎块。
所以,他现在虽是已明知“事不可为”了,可却还得硬着头皮继续干下去。
而又因此缘故,“天下时势如此”,他应对的章法即使再好,也是没甚用处的,顶多能应一时之急,早晚还是落败一途。
凉州兵精,荀贞在等他们士气低落,一待其士气低落,便会立刻发动二次讨董,荀贞为何料定凉州兵会有“士气低落”之时?事实上,也正是基於对“天下时势”的判断。如果“时势”在董卓,所谓的“大义”在他,凉州兵又怎可能会士气低落?只会是“士气如虹”。也正是因为“时势”不在他,所以凉州兵如今之精勇剽悍,说白了,不过是一时之表象罢了。
却说荀贞和孙坚联名署文,传檄天下。
在董卓看到这道檄文的前后,袁绍、袁术、曹操、张邈等人亦相继看到。
这些人的反应不一。
袁绍出示此檄给左右,说道:“贞之以上匡王室,下为我家报仇为名,倡天下英雄共进,齐举兵讨董。卿等以为如何?”
座上一人首先答话,这人开口就是大骂,拍案说道:“荀贞竖子!此是欲陷将军於不孝不义,其心可诛!”
诸人看去,说话的是阳翟郭图。
郭图话音刚落,坐在他对面的一人不乐意了,接口说道:“公则此言,所为何发?何为欲陷将军於不孝不义?吾兄倡天下英雄共击董,既是为国事,也是为将军的家事,赤诚忠义之心,天日可表,如何却是欲陷将军於不孝不义?”
诸人再看去,说话的是颍阴荀谌。
众人皆知,郭图早年在颍川为吏时与荀贞不和,又皆知荀谌是荀贞的族弟,此时闻得他二人一开口就是争执,俱皆面面相觑。
郭图说道:“荀贞明知因韩冀州掣肘之故,将军现兵、粮不足,难以进击,却以将军的家事为名,邀天下共击董卓,这不是欲陷将军於不孝是什么?”
座上又一人开口说道:“公则此言,未免夸大。本初,我素知贞之为人,他断非此等样人,他今次所以与孙将军共联名传檄天下,号召击董,必是因见董卓倒行逆施,竟杀卿家五十余口,太傅、太仆诸公无辜遭诛,甚至连卿家的尺口婴儿都没能逃过此劫,故义愤填膺,悲愤难以自抑,遂乃有此檄之出,其意断非是欲陷卿於不孝不义,实是为给卿家报仇也。”
诸人又再看去,说话的是曹操。
曹操在丹阳募完兵,知酸枣诸人难以成事,遂舍酸枣不去,径来了河内投袁绍。他和袁绍自少相识,交情莫逆,袁绍见他来投,待之深厚,留在帐下,倚为臂助。
诸人亦皆知,曹操和荀贞交情甚佳,上次义军击董,二袁、酸枣诸人皆未动,出兵者唯荀贞、曹操数人而已,曹操兵败,去丹阳募兵,归来途中,还在广陵得到了荀贞属吏们的热情款待,他两人可以说是意气相投、志气相仿,或难称“死友”,然却足能称得上“同道知己”四字。
郭图说道:“就算是像孟德说的那样,荀贞是为了给将军家报仇,义愤填膺,悲愤难抑,故出此檄,这道檄也不应该由他来写!当今讨董,盟主是谁?是将军!他荀贞何德何能,竟敢代将军而出此檄?我还是那句话,这个人其心可诛!”
郭图一句一个“荀贞”,提名点姓,又一句一个“其心可诛”,座上又一人不满了,猛然起身,挥袖怒道:“荀侯领军颍川,贵为县侯、行建威将军、广陵太守,郭公则你口口声声荀侯何德何能,吾敢问之:你又何德何能,敢於满座之中、将军帐下,直呼荀侯名讳?”
郭图看去,见说话的是邺城审配。
诸人都知道,审配早年时曾为荀贞的下吏,乃是荀贞“故吏”,又都知审配为人刚正,因而见他为“旧主”说话,愤然维护旧主荀贞的名誉,却也都不奇怪。
郭图可以和荀谌争执,也可以和曹操争执,也可以和审配争执,但在荀谌、曹操、审配都为荀贞说好话时,他却是独力难支了。他转目座上,目视斜对面的辛毗、辛评兄弟。
袁绍帐下现今是人才济济,武将不说,只说文臣谋士,南阳许攸、逢纪,颍川郭图、辛毗,冀州审配等人,无不是一时之选,尽皆为当代之秀,随便拿出一个,都是一等一的能士,套句俗话,可谓“谋士如云”,如果这么些智谋之士能够被拧成一股绳,劲儿往一处使,那么便是以荀贞现下手中的谋士力量与之相比,也最多是只能抗衡罢了,亦占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