歃血为盟后,张溥、侯恂等人以为联名举事已成定局,便大大方方地将钱谦益等人放了回去。
晚上,钱谦益失魂落魄地返回了自家府邸,不料学生翟式耜已经等候他多时了。
翟式耜目前任职户科给事中,正七品,不过也正是他品级较低,所以无论是百官叩阙行动还是昨天的罢黜百官事件,翟式耜都没有资格参与其中,反倒躲过了一劫。
师徒俩见面寒暄几句,只是一进入书房静室,翟式耜便迫不及待地问道:“老师,昨天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为何老师和叩阙百官会被皇上罢黜?”
钱谦益强自镇定精神,长叹一口气道:“唉,昨日正旦大朝会皇上追究起那日为师率领百官叩阙的旧账,我等自认为法不责众,便和皇上闹将起来,不料皇上竟强硬如斯,将我等全部赶出朝堂,为师可真是大大失算了。”
“可今日老师一整天都不见人影,回府后却又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是不是又发生了什么大事?”
翟式耜精明过人,钱谦益东林魁首和文宗领袖的地位几乎都是他一手谋划而来的,今天一看到钱谦益回府时候那副失魂落魄的模样,便第一时间感觉不对劲了。
钱谦益嘴唇动了动,想要把张溥、侯恂等人密谋聚兵造反的大事告知翟式耜,可一想到那张签有他姓名和按下他手印的血书,又把到了嘴边的话吞咽回去,只敷衍的道:“无事,为师只是想到好不容易才进入内阁,如今却被罢黜为民,有些无法接受罢了。”
翟式耜虽名为钱谦益之学生,但两人只相差八岁而已,甚至在心理年龄这一块,翟式耜远比钱谦益这个老师更加成熟。
钱谦益敷衍之语才一出口,翟式耜便明白钱谦益必定有天大之事瞒着他,这件事情甚至比昨天崇祯罢黜百官还要重大,以致于向来和他无话不谈的钱谦益三缄其口。
那么与一百多位官员被罢黜之事相比,还有什么事情大的过它呢?
莫非是举事造反?
聪明绝顶的翟式耜只是眼珠一转,便直接命中答案。
想到这里,翟式耜心中不由一紧,倘若钱谦益当真参与到造反大业中去,成了还好,自己作为钱谦益的学生,日后前途自然不可限量。
可若是事败,钱谦益固然九族扑街,而自己作为钱谦益的学生,极可能会被牵连为谋逆同党,落得个满门抄斩的下场啊!
而举事造反的成功率,说实话,翟式耜并不看好,毕竟大明不是大唐,除了英宗发动夺门之变成功复辟之外,其余政变无一不是以失败告终。
而英宗之所以能复辟成功,皆因英宗本来就是皇帝,只是土木堡兵败被俘才失却皇位罢了,京城中还是有大把势力忠诚于他的。
反观钱谦益等被罢百官的造反之举,既名不正言不顺,朝堂上也没有得力的军方大佬支持,成功希望极其渺茫。
成功率渺茫而后果却极为惨重,这明显是赔本的买卖啊,以翟式耜的聪明劲,他当然要劝阻钱谦益啦!
翟式耜开门见山,直接问道:“老师,您别瞒着学生了,学生猜测,您莫非是参加了谋逆大事,这才对学生三缄其口?”
“藤”的一声,钱谦益惊得豁然站立而起,还差点带倒了屁股下的椅子,惊慌失措道:“你怎么知道的?”
“什么?老师你果真参与了谋逆大事?糊涂啊!”
虽然早有预料,但从钱谦益口中确认事实,翟式耜还是震惊以极,他同样豁然站立了起来,一副被钱谦益气晕过去的模样。
钱谦益苦笑道:“怪只怪皇上欺人太甚,整整一百多位文武官员啊,还全都是五品以上的京官,他竟然毫不顾忌后果和影响,通通赶出朝堂,我等又岂能善罢甘休?”
翟式耜咬牙低吼道:“那也不是你们举事造反的理由,朱家天子于京城经营了两百多年,军心民心根深蒂固,一旦举事不能速成,那么排山倒海的反噬便能将你们撕成碎片!”
钱谦益面色惨白,欲言又止,颤声道:“可那张溥说他奉了福王父子之命前来策划举事,再加上还有几位出身五军都督府和京营的武官聚兵举事,总有几分成功之望吧。”
翟式耜闻言不禁身子一僵,猛地看着钱谦益,连师生之礼也顾不得了,追问道:“你说福王也参与进来了?”
钱谦益被学生如此盯着,心里头颇有些不舒服,只是如今他确实已六神无主,急需眼前这个聪明绝顶的学生为他谋划,便老老实实答道:“张溥说只要兵变成功,便立马打出迎立福王世子的旗号,威逼皇上退位让贤。
福王世子也是货真价实的天家子孙,他若能顺利登基,想必便能马上平息京城的动乱,四方臣民也会心服口服吧。”
翟式耜面色铁青,毫不客气地指责钱谦益道:“老师你真是疯了,福王世子远在洛阳,福王又未发兵举事遥相呼应,对于你们发动京城兵变根本没有任何帮助,张溥一张口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