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臣沉默了半晌后,朱由检道:“今日并非常朝召开之日,诸位卿家如此兴师动众,到底所为何来?”
说罢,朱由检的目光从众人身上扫视而过,尤其是扫射到钱谦益、王守履、黄道周等东林党人身上,目光格外阴冷,令东林党人不寒而栗。
这道阴冷目光,无疑便是朱由检对东林党人的无声警告,倘若他们能及时悬崖勒马,偃旗息鼓,朱由检或许会网开一面。
可若是他们依然我行我素,非要跟朱由检作对到底,那可就不仅仅是警告这么简单了,非得出人命不可。
百官们在朱由检的目光扫视下,不少大臣都不自觉地把头颅低垂下来,可之后又感到一股羞怒之情油然而生。
他们今天搞出这么大的阵仗,不就是叩阙宫前,逼迫陛下诛杀张朝忠吗?
怎么到了现在,他们反倒更像是理亏一方呢!
王守履向来就是东林党人的急先锋,而且在入宫之前他说了错话导致百官心生裂痕,以致于被朱由检抓住机会反客为主。
为了弥补自己的失误,王守履虽然知道自己冲在最前面说不定有性命之危,但箭在弦上,他不能不发了。
王守履施施然从人群中走出,一脸视死如归的神色,向朱由检行完大礼后,他昂首挺胸,扬声说道:“臣有本奏!”
好戏来了!
“唰”的一声,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王守履,朱由检面无表情的道:“王卿家有事尽管奏来。”
王守履一脸大义凛然的道:“陛下,微臣身为朝廷命官,享受民脂民膏供养,当仿效唐代魏征直言进谏才是。
是故,臣今日要冒死向陛下进言,还请陛下诛杀祸乱朝纲,捏造冤案,屠杀徐州无辜士民一千七百人的张朝忠,将张朝忠凌迟处死,从此安居宫内,垂拱而治,做一个士民百姓皆交口称赞的仁义之君!”
朱由检道:“你控诉张朝忠祸乱朝纲,制造冤案,可有证据?”
话音落下,朱由检神色变得前所未有地严厉起来,从未在他身上显现过的天子威仪骤然绽放,向着王守履铺天盖地压迫而去。
显然,如果王守履拿不出什么有力证据来指证张朝忠,那皇帝可就要发飙了。
百官们还是头一次见到如此强势的皇帝,不少人下意识的往后退了一步。
这一刻他们总算是意识到了,他们眼前的这位少年乃堂堂的大明天子,是可以对他们生杀予夺的君王。
向来懦弱胆小的钱谦益心中更是产生了丝丝悔意,心道如果他果真带领百官向皇帝逼宫,会不会被当场打死?
王守履心中也是一惊,不过他自持有百官支持,又想到东南士绅遮天蔽日般的庞大势力,顿时生出无穷勇气,竟直视天子双眼,昂首说道:“徐州血案天下士民皆有公论,何需证据?!还请陛下立即诛杀张朝忠,并下罪己诏承认错误,向徐州枉死臣民道歉,给天下士民一个交代。”
朱由检心中滔天杀意沸腾,可面上却是不显,只轻描淡写的道:“哦?若是朕说不呢?”
王守履直抒胸臆,朗声说道:“倘若陛下不听臣之良言,那便是不纳忠言的昏君!”
王守履如此胆大妄言,连黄立极都忍不住了,当场喝斥道:“王守履大胆,你如此污蔑天子,眼里还有君父吗?”
朱由检怒急而笑道:“朕不听你之谏言,便成了昏君了,朕倒要问问你,你算个什么东西?!”
王守履此时已经热血上头,完全豁出去了,他义无反顾的道:“臣仗义执言,犯言直谏,青史之上必留名于世,让后人景仰。
至于陛下,不行孔孟之道,重用阉党奸宦,任由阉宦把持朝政,祸乱朝纲,陷害忠良,遍数大明历代帝王,陛下昏聩当为最也!
臣又闻陛下曾大兴酷刑,仅仅因为一些小错小误,便将五十六名宫人烹杀至死,这是堪比商纣王用炮烙处死臣民的酷刑啊,陛下与桀纣之君又有何异?
陛下小小年纪,便展露出昏聩、暴戾的潜质,以臣看来,此皆因陛下读书甚少,不敬大儒之故。
是故,臣冒死直谏陛下当安居宫内,日开经筵,朝政大权暂由懿安皇后摄理,直到陛下读书明理,得到诸大儒认可,方可重新理政,如此方不失为明君也!”
“好好好!”朱由检心中杀机愈发旺盛,怒极而笑道:“没想到在王卿家眼中,朕竟是昏聩为历代明皇之最,暴戾堪比桀纣的昏君、暴君。那么其他卿家,也是这般认为吗?”
黄道周出班说道:“陛下,圣人有言:知错能改善莫大焉。只要陛下能洗心革面,安居宫中苦读圣人经典,必能明晓圣人大义,洗去心中暴戾之气,届时臣等仍然愿意效忠陛下,奉陛下为主。”
陆澄源出班道:“启禀陛下,国朝向来以孝治天下,陛下之位乃传承皇兄而来,如今退居宫中,当将朝政大权还于懿安皇后,垂帘摄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