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到数十年乱世,城中邑居散逸、诸多宫室夷漫涤荡。近几年来朝廷财政稍稍富裕,京兆尹着手修缮这片荒废区域,重新建设里坊。不过工程进行的很慢,唯独靠近长乐宫的黄棘、宣明两个里坊,因为预定作为新设的长安营驻地,早早就修复完毕并且启用。
而这处军营南面,隔着明渠,就是长乐宫。
火势突起之后,是长乐卫尉李丰最早发现,也是他通过明渠上的桥梁最早赶到军营,成了在前方指挥灭火的大员。按照常理,这自是功绩。
但问题在于,这件事情的发生,很可能与孙权有关。
而长乐宫是太后的居所,太后是孙权之妹。
太后与孙权不睦,兄妹两人绝少往来,这是天下皆知的事。可长乐宫距离火场如此之近。就算太后本人无意,焉知她的身边人会否牵扯其中?
谨慎起见,火起时负责长乐宫门禁守卫的李丰,都难免嫌疑。所以蒋琬毫不迟疑地要求,由费祎出面,协助李丰盯禁宫禁内外。
而如果再想的多些,孙氏在大汉朝廷内部潜藏的力量未免太深,党羽也未免太多了。而他们的图谋必定更大,朝廷须得全力应对,不能有半点亲忽。
邓范和诸葛乔两人并肩坐在大车的车缘,看着前方火势渐渐熄灭,诸多人等依然四出奔忙。
诸葛乔浑身衣物湿透,坐了片刻便觉彻骨的寒意透进他的肌肤之内,浑身皮肤上乍起了无数个鸡皮疙瘩,脸色渐渐发青。
邓范劝了他几次,诸葛乔满心忧虑兄长,断然不肯离开现场。邓范只得作罢,另去寻了一件毡袍,又叫人拿火盆来取暖。
从火场里救出的人,此时按照蒋琬的要求,一一来到诸葛乔和邓范面前,让他两人辨认。两人瞪大了眼睛仔细看过,见到有脱身的士卒、有驿站里的仆役。两人仔仔细细挨个询问,可是说起驿站中那队旅人情形,说起驿站中的火势如何而起,竟谁也闹不明白。
再过片刻,蒋琬匆匆折返,脸色愈发难看。
诸葛乔快步迎上去:“如何?”
“火势起得很快,但在火场里烧死的只有三五人,未见孙氏使者折损在内。”
诸葛乔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随即想到,这便证实了兄长一行人确有图谋,于是心情更加微妙。
邓范抢上半步问道:“长,长,长安营驻军为,为何”
他也有一肚子的问题,可这会儿心中焦躁,张嘴就舌头打结,竟说不清楚。
蒋琬知道他想问些什么,当下直接答道:“火起的时候,虎牙都尉张嶷带领士卒前往武库,领取当月的配给物资,这是正常流程,并无可疑。起火后他赶回营里,全力扑火救人,自家身受多处伤势,这会儿正在急救。”
邓范点了点头:“那么,外围设,设卡清场的将士可有收获?”
“火场外围东、西、北三面六个里坊全都封闭,一坊一坊地仔细搜过了,一无所获。设卡清场的将士严查十四处路口,明渠东西两端,沿水道搜监,也不曾见任何可疑情形。过去半个时辰里,离开此地的只有羽林营的刘樾一行他们是受皇帝旨意,前来探看火势的。”
邓范“嘶”地倒抽了一口冷气。
诸葛乔也皱起了眉头。
这么说来,长乐宫便愈发可疑了。
“我现在就去求见执金吾关平,请他动用城中精干人手,暗中监控长乐宫另外,也会连夜行文,促请丞相尽快回返。”蒋琬深深地叹了口气:“火场周边的搜检不会停,但那都是琐碎事你们两位若无要务,且回去歇息吧!”
眼前的局面很清楚了,孙氏必有图谋,且有可能牵扯到当朝太后,而幽州边疆乃至河北、中原的局面都有可能因此丕变。
丞相将会立即回返长安,至迟明日,朝廷中枢就会作出相应的决断。但那不是东府的辅军将军和皇帝跟前的驸马都尉所能参予,两人留在这里,已然无用。
蒋琬已然忙到焦头烂额。他既这般说,邓范和诸葛乔唯有告辞离去。
两人都有心事,短短了数里路,走了许久。待到章台街,诸葛乔勒马往南面丞相府,而邓范则将沿着横贯驰道一直向西,去往位于北阙的骠骑大将军府。
邓范忽然勒马,唤了诸葛乔一声:“伯松!”
“何事?”
“不瞒伯松,孙权此番遣使,本是为了向中枢禀,禀报他的下一步安排,预备求得朝廷的册封。”
“册封?”
“从去年开始,孙氏的力量便已深入三韩,并打算继续渡,渡海东征,统合海中洲岛上的倭人百国。为此,他们提前兴建足以渡海的巨舟大,大船数百艘,并筹,筹备通译、向导、粮秣物资,这都是实实在在的投入,做不得假。我家将军在辽东、三韩也有耳目,一直以来都探查得清,清清楚楚。”
诸葛乔拨转马头:“也就是说”
“孙权是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