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云蹲下身,搀扶着刘备坐在地上,使他稍稍平稳情绪。
“曹操的援军已经到了,我们如果停留在此,就会持续受到滋扰,明日还要和数倍之敌纠缠。”赵云再次对刘备道。
刘备只微微颔首,他实在已经疲惫到无法坚持了。
赵云随即喝道:“阳群!”
一名身披锁甲的威武大汉应声出列。
赵云道:“你领一百骑,往南面展开搜索,不求杀敌,务必驱散小股敌军,不容他们再靠近本队。”
阳群领命便去。
赵云继续道:“大王累了,来几个人,扶大王休息。再来几个人,为庞军师……为庞军师收拾一下。”
扈从们连忙涌上来,七手八脚地照顾两人。
赵云绰枪上马,见陈到赶来,连忙提高声音:“叔至!你去整顿成国渠畔的伤员和散乱兵力,一刻之内,必须建制整齐!”
陈到一躬身,转身就去。
通常来说,只要刘备在的场合,赵云按剑侍从,极少发言,许多将士习惯了他的存在,又好像他根本不存在。但在这时候,赵云自然而然地接过指挥权,开始发号施令,所有人随即听从,毫不犹疑。
赵云又问:“翼德将军呢?”
扈从答道:“还在昏睡,不过,当无大碍。”
“叫醒他,让他护着大王先走!”
将士们稍稍有些躁动。魏延踏出一步,止步问道:“子龙将军,我们是要退兵么?”
“我们不可能在长安周边坚持下去了,只能先退到咸阳北原驻扎,再议将来应对。”赵云颔首。
在场诸将都有丰富经验,很多人都是这么想的,但没人敢这么说。此时赵云坦然开口,魏延躬身施礼,不再多言。
赵云反倒叫住魏延:“文长,你部负责引路,现在就走。”
“是。”
“此令也要传达给黄老将军。”赵云指了指传令兵:“多派人手,分道传令,不要耽搁。”
“是。”数名传令兵上马疾驰而走。
“马超那边呢?”有人问道。
赵云摇了摇头:“不用管他,马孟起自然会判定形势,他不需要我们通报。”
鏖战一日下来,经历了仓惶败退,也试图全力求胜,付出了惨痛的代价,最终并未能击败对手,还是要撤离,而且是趁夜撤退。如此狼狈,将士们难免有些沮丧,甚至有些慌乱。
好在各军主将都在,将士便有主心骨。当下众人只携带随身武器,并将旗帜卷起,堆放在马匹背上,沿着成国渠南岸的平缓河滩向西走。
临走时,他们把多余的松明火把交给赵云所部,赵云亲自带着少量将士断后,令将士们每人举两支火把,伪造出诸军依旧在此的姿态。
天色昏黑,虽然沿河而走,有大致的方向,却也难免被沿途的沼泽、湿地或蜿蜒小河所阻。有的部队走着走着,莫名其妙地和魏延所部失去了联系,而撞进了连绵的林木荒冢之间,只好循着哗哗水声原路返回。还有部队初时尚能维持建制,可走着走着,队列里的人越来越少,也不知人都去了哪里。
好在艰苦跋涉了十余里之后,撞见了咸阳北原营地派出来接应的人马。于是逐渐散乱的队伍重新收拢,继续前进,一直走到成国渠打弯向北的转角处,才终于见到己方同伴设下的营地。
这处营地距离阳陵邑足有八十多里地,依托茂陵邑西南角的一处城台设置,南侧和西侧都有开阔平缓的渠水环绕,仿佛一个半岛,易守难攻。此刻停留在这里的部队由向宠统一带领,他们一边营建守御,一边不断打探前方战况,已经苦苦等待整日了。
下午的时候魏延所部受命折返增援,为防万一,向宠又紧急调动了渭水北岸原属于吴懿所部的一支兵力填补防御,还临时搜罗船只木筏,在成国渠上搭建了一座勉强可用的浮桥。
这时候将士们便经过浮桥,往营地里去。
向宠骑着马,在河滩边上来回奔驰,不断呼喝号令,指挥登岸的将士们按照事先布置,依序进入营地。
但将士们鏖战一天,到这时候终于能够休息,几乎完全顾不上指挥,数千人很快就乱成一团。不少人等不及了,便直接脱下甲胄,泅渡过成国渠,更多人有样学样,很快北岸就都是湿漉漉带起的泥水,许多平缓河滩被践踏成了没过脚面的泥塘。
甚至有精锐骑士也不听向宠的指挥,直接泅渡。
此时天色浓黑,天上层云重叠铺展,遮蔽了星光月色。大批战马下到河渠以后,顿时喧腾拥挤。其实河水并不深,将将超过马腹,但水底下难免有淤泥、碎石,马蹄一旦踏在上面,便容易打滑。
这些战马也都奔走一日,普遍疲惫不堪,还有些受伤了。一匹马惊慌嘶鸣,随即又带动其它的战马暴跳惊动,互相冲撞。顿时将整片水面搅得犹如沸腾一般,无数的漩涡和浪头互相纠缠撞击。不少在骑队中间渡河的将士连声大骂着,被泥水冲倒,有人一旦倒下,就再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