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雷远提议去西围探看。当日他在山中服丧时,轮番驻在西围的助手是辛彬和周虎,于是这两人也从队伍后头赶了过来,以备宗主咨询。
这会儿眼看雷远疑虑,周虎上前半步,压低声线道:“宗主,其他人倒还罢了,那杞砂大巫既然在此,不可怠慢。”
“哦?”
周虎郑重地道:“我听说,此人乃蛮部奇人异士,真有驱使鬼神之术。蛮中干旱需要她求雨,疫病横行的时候也需要她禳除,故而在蛮中有信众数十万。而作法的时候,便是统领万人的大酋大帅,也被她呼喝驱使如狗。另外,她还能以巫术、毒蛊杀人于千里之外。据说,其法极其诡秘莫测!”
儒生本当敬鬼神而远之,然而当代巫鬼之道盛行,就连读书人也难免受到影响。雷远看周虎这会儿郑重其事的样子,简直想要笑出声来。
他随口反驳道:“却不知蛮夷大巫的法力比天师如何?此前张鲁在汉中也聚集信众数十万,据说曾降伏六大魔王、鬼兵百万,并有把握雷机、凭空招雷驱邪杀人的法子……他怎么没招个雷,劈死夺他基业的马超?”
周虎愣了一愣,随即皱眉苦思。
然而眼看雷远策马向前,他连忙又拉住缰绳:“宗主,此等虽是小道……不可不防,不可不慎重啊!”
“哈哈……好,我知道了。”眼看辛彬也要说话,雷远道:“我们继续往西围去,你提前去整理一处待客的厅堂。”
他转向李齐:“你让诸位蛮酋跟在后头,我便在那里接见他们。”
周虎飞马去了。
一行人再度启程,那些蛮人首领跟在骑队最后,难免吃些飞扬尘土,倒也不闹。
须臾间西围便至。
路上雷远已和妻子打过招呼,让她和宗族中人往围屯另一头去。
被周虎征用来作为会谈之所的,竟然是阎宇的家。
阎宇的大父阎章在正门处接着雷远,躬身客气地请他入内。
雷远和部下文武们一路进来,只见此处已非上次所见的穷迫样子。房舍显然被重新修建过了,正门阔大,院落不小,院子左右各有马厩之类附属设施;转往内院,有砖石结构的正堂,正堂以后显然还有后院起居之处。
这样的宅院,莫说在西围里头,就算在乐乡县里,也很不错了。
阎宇跟着雷远以后,许久没有回来过。
他虽有几分聪颖,毕竟还是个孩子。这会儿瞪大了眼睛四处看,又脚步蹬蹬地跑进跑出,时不时咋舌称赞。
雷远记得,阎章乃是本地学官,因为战乱而逃亡荆南,途中兄弟、妻子、孩儿都病饿而死,家中甚是贫困。倒不曾想,这么快就攒下如此家业?
他随即明白过来。
他虽为二千石之尊,自奉甚薄,身边服侍的人也少。除了赵襄带来的少量仆婢以外,只有母亲留给他的婢女阿堵和日常跟着的侍从阎宇。
阎宇还只是个小娃儿,众人想拍马屁也不得门路,但阎宇仅有的亲人是他大父,他的大父在西围做学官,这是瞒不过官员们的。于是难免有人小意奉承。
雷远在厅堂上站定了,左右看看,忽然向阎章问道:“汝现居何职?”
阎章慌忙躬身:“小人才学鄙陋……仍是本地学官。”
雷远点了点头:“好好做便是了。”
常言道,一人得道,鸡犬升天。阎宇不过是个十岁的娃儿,不过在雷远身边做个端茶倒水的仆从,在他家中就有人给他的大父起屋,看这样子,平日生活应当也很富裕。
雷远本人还只是二千石将军,身边就有这样的情况。所以说,这人情世故,诚难避免。
但雷远也知道水至清而无鱼的道理,只是房屋乃至家财,倒也罢了。阎章没有升官,可见宜都的官吏们还知道轻重,没敢彻底乱来。
换个角度想,西围里面房舍甚多,周虎为什么偏偏挑这一处?
随着自家的事业规模扩大,部众越来越多。部属与部署之间的关系,也不似原来那么单纯,有时候,身为居上位者,更得小心分辨,时时注意了。
当下的大事是那些蛮夷们,这些想法在雷远的脑海中稍纵即逝。
他不再计较此事,转而吩咐李齐:“请各部蛮酋进来。”
李齐立即去带了他们来。
而雷远站到厅堂正门处迎接。
此前雷远长驻乐乡的时候,这七部蛮夷首领中,有好几位他是见过的。比如田氏、相氏、陈氏这几位,都已经汉化甚深,除了相貌以外,衣着举措,和汉家子弟并无明显不同。
雷远知道,这等汉化的蛮人有时候比一般的汉人更加注重礼法,于是也以汉家礼数庄重相对,丝毫都不显露出视之为蛮夷的姿态,果然使得这几名酋长露出满意神情。
另外,沮中蛮梅氏居曹刘边境,身份特殊,就连关羽也曾接见过其首领。此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