械,或许不够消耗;配备万余军械,就多得有些奇怪,但麋芳未必不能含糊过去。可如果说三万件,那简直是滑天下之大稽了。更不消说如果遣人实地核查,麋芳断然拿不出这三万件军械来。
于是问题就回到了雷远提出,而被麋芳借关羽之口否认的那一点:这些军械给了谁?
这时候关羽、雷远、赵累一起注视麋芳。
麋芳脸色惨白,汗出如浆,却咬牙不语。数以万计的军械去向,这不是小事,可终究他是玄德公的妻弟、二千石的南郡太守;他摆出这等姿态,至少雷远、赵累就不便追问。
关羽待要起身。
雷远忽然道:“哦,对了。关将军,我另有一事禀报。”
“讲!”
“适才我称铁官长范安为狗东西,这并非一时气愤失言。此人的确是个狗东西。”雷远从马忠手中接过另一份卷宗,将之递给关羽:“关将军,这是公安城铁官吏的供词,俱都已画押署名。”
“有什么事,你直接说来!”关羽有些不耐烦。
“麋太守要范安额外生产军械,但公安城的铁官人手有限,产量始终不足。为了逢迎麋太守,范安吩咐部下们偷工减料以增加产量,这才做到了额外出产万数的武器。其实,公安城下属冶铁场所产出的三十炼钢刀,大部分都只有十六炼。”
“什么?”关羽、赵累俱都大惊。
赵累干脆大跳了起来,厉声喝问:“雷将军,此言当真?”
当代钢制的刀剑都以叠打之法造就。一块长条形的铁胚首尾折叠,重新锻打为一体,内部便有两层,即是两炼;总共折叠锻打五次,便是三十炼的上品刀剑;锻打六次,有个名头唤作“七十二炼”,可称宝刀宝剑了。
之前纷乱时候,军队里逮着什么用什么,是个铁片都能杀人,当然不强求武器锻打次数。但这两年天下局势大体稳定,各路诸侯给军队配备的缳首刀,通常都是锻打五次的三十炼钢刀。不如此,不足以与敌抗衡。
如果公安城下铁场的产出大都少了一次锻打……那在战场上,恐怕将有动辄刀断人亡的惨剧!
雷远将卷宗奉给赵累:“这是荆州治中从事潘承明查问的结果,与我实无干系。我只是转述罢了。”
赵累一把打开卷宗,看了两眼,气得浑身发抖。
“范安那狗东西,已经被杀了吗?”关羽问道。
“是,因为他持械拒捕,我的部曲首领韩纵无奈之下,只能下了杀手。”雷远回道。
“赵累!”关羽沉声道:“现在就派人去公安,把范安本人及其同党的脑袋都割回来,挂在江陵城门示众!”
赵累躬身应是,立即奔出去安排。
关羽微微侧身,用手肘支撑在案几上,手掌捋着长须,注视着麋芳。
麋芳终究还是畏惧关羽。他只觉得仿佛被两把冰寒利刃刺进面门,脑海中一片空白,也不知怎地,只觉得背后的衣服都湿透了。
“十六炼?嗯?”关羽轻声问。
麋芳再也承受不了这压力。他惨叫一声,离席跪倒:“只有少部分是十六炼啊!真的!我还把其中的许多都卖去江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