句扶跳了起来:“这可不成!”
狐笃没好气道:“废话!”
成不成的,人手都已经派出去了。狐笃加派的人手,自然不知道句扶的命令,到时候何平试图经过,必被阻拦。可阻拦以后呢?如果何平强攻哨卡,正撞见雷远巡视,那很有意思么?
两人一时都不知该如何是好。
句扶连连叹气:“由汉昌向北的山道不止一条,还有好些位于深山之中、为双方势力所不及的小道。何平这厮走那些小道多好,无非路上辛苦些、危险些,大家眼不见为净。”
这话恐怕有替自家脸上贴金的嫌疑,其实以汉昌县的力量,往日里就算附近几条主要通道,也不能严格管控。之所以狐笃近来对这些要隘加以重视,是因为刚遭蛮夷围攻,所以格外警惕;若雷远不给予兵力上的支撑,只靠着汉昌县的壮丁,未必能够坚持多久。
可偏偏就在己方试图控制各路隘口的时候,何平来了这一出,叫他怎么办?
句扶忽然压低嗓音,低声道:“或者索性就向雷将军禀报说,我们得知何平意图潜越,所以将计就计,如果擒了此人,也算一场功劳。”
狐笃皱眉看了句扶一眼,微微摇头。
虽然狐笃方才更换了自家主君,但那是正常的“君臣相择”,狐笃始终认为自己是个君子。君子有君子的言行规范,千金一诺便是其中之一。以后两家分属曹刘,各自施展手段则可;今日句扶先已答应了何平,转而将之卖给雷远,这不是君子所为。
句扶立刻露出释然神色,显然刚才这句话是有意试探。
这厮竟不信我!狐笃狠狠瞪视句扶一眼,继续思忖。
如果何平生出事端被雷远撞见,会怎么样?如果雷远发现句扶有意纵放何平,会不会接受句扶的解释?会不会相信此事与自己无关?
狐笃对自家口舌之利颇有信心,也觉得雷远不是那种计较琐细之人,但自己终究是新来投靠,就算雷远大度,谁能保证他身边之人不抱持怀疑态度?深究起来,狐笃方才言辞慷慨地投靠,转手就纵放与荆州军为敌的曹军校尉,这是什么行为?往小里说,这是首鼠两端、投机取巧;往大里说……
狐笃背后出了一身冷汗,心脏咚咚猛跳。
无论如何,都得避免这两方碰上。
他脑筋急转,有了个主意:“你不是得到消息,说曹公部下的赵俨最近以优厚条件拉拢蛮夷军将,让他们迁徙部民至汉中么?这消息当属确实吧?”
“确实如此,传信的是我的熟人,经常往来巴汉,素称耳聪目明。”
“那好。我这就前往县寺,禀报雷将军说,得知曹操与米贼意图诱引本县巴、賨民人,因此近期很可能有人冲撞关隘。我身为汉昌长,已经急令本县各处亭舍加强戒备……”
“德信的意思,是要劝说雷将军,请他不必急于巡视各处要隘?”
“不然。雷将军虽然年轻,却是久经沙场的宿将,他怎么会因为区区蛮夷异动,而改变自己的行程?我会对他说,因为事发突然,已请县尉召集吏士,巡逻各处路口、要隘,务必要挫败他们的阴谋。”狐笃凑到句扶身前:“一会儿你便召集尽量多的人手,立即出发去巡逻,人手要放得多,范围要覆盖得广,要兴师动众、大张旗鼓!”
“兴师动众,大张旗鼓?”句扶喃喃地重复道。
“对!”
“我明白了!”句扶一拍大腿,霍地起身。
正待出门,狐笃将他唤了回来,沉吟片刻,又道:“孝兴,你今日若能撞见何平,让他稍等几日再动亦可,或者劝他往深山中去亦可。若今日不能撞见他,你自己须得想明白了,日后我们与何平就是敌人,断不能再有勾连。”
对狐笃的判断,句扶素来是服气的,他自家也知道此举不那么妥当。这时候微微点头,转身去了。
县尉虽只是二百石,却有自家办公所在。句扶另外还要召集本族、乃至铁官的人手,一点耽搁不得。
狐笃送他到门前,看着句扶匆匆离开,喟然一叹。
对于即将到来的惊涛骇浪,益州本地的豪强大姓中,不是没有预测,也不是没有期盼。毕竟刘季玉昏聩了太久,太多人对他失望了。但另一方面,豪强大姓对可能出现的新主,又并没有做好准备。
为什么?因为豪强大姓深植于地方,素来行事独断,殊少约束。便如句扶这样,觉得大事小事他们尽能兜得住,摆得平,明知何平已是敌人,但念着乡里情谊,说放也就放了。可这样的做法,雷续之会允许么?玄德公会允许么?
豪强们一方面对庸主不满意,觉得庸主阻断了自家上升的道路;一方面又习惯了庸主带来的权柄下移,自行其是;那么,当英主、明主即将到来的时候,他们有没有做好准备,舍弃一些利益,改变一些习惯呢?
狐笃没有把握。
他只能鼓励自己:越是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