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远不在城头耽搁,迈步下阶。
“立即将此人送往县衙,急召医者来看。告诉随行人等,适才所见所闻,不得外传。再召甘宁。”
“是。”李齐分派人手传令。
雷远快马加鞭回到县衙,也不入内,就在二门后面的院里等待。
顷刻间,钱跃等人齐至,几名扈从抬着一具担架跟在他们身后。担架上遮着的布,被献血洇红了一大片,下面隐约是一人身形。
雷远上前几步:“怎么?救不回来了?”
钱跃躬身道:“背后中了三箭,胸腹间又吃了一刀,流血不止。进入城门不久就死了。”
揭开蒙布,死者做汉家军士打扮,双眼圆睁,身上多处受伤,死的甚是惨烈。
雷远沉吟片刻,问道:“既然说是汉昌那边来求援的,可有随身文书?”
正在这时候,县衙以外脚步声响,众将齐至。
甘宁大步近来,问道:“怎么回事?”
钱跃望了望雷远,雷远点头。
钱跃道:“启禀甘将军,今日王北曲长受命哨探,我等随行,向北奔了二十余里,在长乐山的西面山脚撞见这一行人。当时他们就已经个个带伤,还能行动的只有两人。我们立即带两人后退,没走多远,便有敌骑掩杀而至。沿途正撞上蛮王的部属,敌人与我方厮杀一阵,各有损伤。大概因为夜色渐深,敌骑只得退去。这时候另一名求援之人也死了,只剩下他奄奄一息,奔行途中向我说了汉昌县求援的情形,然后就……”
甘宁点了点头,又去看那尸身。
雷远问道:“王北怎么样?蛮王如何?”
“哨骑死了四个,伤了两个,王曲长胳臂吃了一刀,并无大碍。沙摩柯手下的蛮兵抵不住敌人骑兵冲击,损失不小。我来时,他们也都收兵,应该不久就能回城。”
“蛮夷没有骑兵,来的必是曹军。”甘宁道。
雷远颔首。
甘宁回转头来再问:“既然这是汉昌县派来求援的,他的随身公文呢?”
“我们问过他。他说,公文在他们校尉手中,但我们不知道谁是校尉……或许已经死在半路上了。”
“叫冯乐来,认一认这人。”雷远道。
冯乐乃是冯贺的长子,字全安。冯贺体弱,这些年来,多赖长子往来巴西各地,主持家业。所以冯乐乃是实际上的家主,此人颇为精干,又谙熟巴西的水土人情,因此雷远以之为帐下吏的首席。
王跃立即去唤冯乐上堂。
而雷远眉头紧锁,返身落座。
汉昌县是永元年间从宕渠县分出的,此地江山环峙,僻而实险,县北有名唤石门的险要所在,左右皆峭壁,环围三里许,乃是米仓山以南的第一处要隘。县中汉民与巴、賨各部杂居,因为县长狐笃招抚得力,素来比较安定。此前庞羲打算招募賨人为兵,打得便是汉昌賨民的主意。
以整个巴西郡的形势而论,阆中与西充、南充、安汉等地依托西汉水,地势既低,也无特别的险峻可守。整个巴西郡的安危,其实关键在于宕渠水沿线的汉昌、宕渠、瓦口三处。至于更东面的宣汉,已经多年不在刘益州的掌控之中了。
如果汉昌有失,由北向南看,可以视作米仓道被打开了第一个环节;由东向西看,则是遮蔽宕渠水以西平原的防线被突破了一个口子。
无论怎么想,此地都不容有失,也不得不救。
可是,统领孤军在外的雷远很难控制自己的多疑,他情不自禁地又想到,万一有诈,会怎么样?如果这人不是汉昌长狐笃的部下呢?
这时候冯乐匆匆上来,先向众将施礼,然后揭开蒙布看了看。
“我认得,此人是汉昌县城里一名小吏,名叫龚选的。”
“你认清楚了?没有错?”
“不会认错。我时常前去汉昌,与此人相识多年了。诸帐下吏中,认识他的还有好些人,不止我一个。”冯乐慌忙道。
看来此人确实是汉昌长的部下,以少量骑兵突出重围,堪称壮烈之举。
雷远道:“将他好生安葬了吧。”
几名扈从领命,抬着担架出去。
冯乐禀道:“到底相识一场,请将军准许我来安葬他。”
“好,你去吧。”雷远挥了挥手:“其余人也都退下。”
扈从们退到堂外。
雷远沉吟片刻,问道:“既如此,汉昌确实遭到了蛮夷大举围攻。我们该不该去救援?”
“汉昌乃巴西郡北面的锁钥之地,应该去救的。只是……”黯淡厅堂之中,甘宁的脸色冷得像铁:“只是我军兵力不足。如果调动兵马前往汉昌的话,兵少,则恐无能解围;兵多,则恐宕渠本据所在空虚无备。”
“又或者……”雷远起身在厅堂里走了两步:“宕渠至汉昌沿线,无数深山大壑都被蛮夷占据,我军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