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安排十分紧密,因此实际负责这个学校的,是渐渐脱离具体事务的辛彬。
辛彬出自颍川辛氏疏宗,颇学经籍,又德高望重,非他人可比。雷远任命他为本郡的文学掾。
文学掾通常是郡以上的官府才配备的清贵之职,号称参予本郡的儒学教化、敦睦风俗,其实更像是主君的文学侍从之臣,以此来安置辛彬,很是合适,也恰好能发挥他的长才。
这件事情,辛彬自然很乐意做。别的不提,只这样的学官体系建立起来,辛彬就成了一批批学员的师长……辛彬本人还是很看重这一点的,当下痛快应诺了。
而雷远所考虑的,除了针对吏员,还针对基层将士。
他带着任晖,向小学里面走去,一边观看沿途的校舍,一边道:“长远来看,我们会把相关的教学单列出来,成为军校。”
“军校?”任晖问道。
雷远颔首:“正是。文吏需要接受教育,武人就不需要了么?眼下这小学里,容纳的是挑选出的都伯和什长,以后如果条件允许,什长以上的军官,全都需要进入军校,接受培训;及至曲长、司马、校尉,甚至我本人,也需要接受培训。”
任晖愕然道:“这军校……教什么?谁来教?”
“教什么?”雷远笑问:“值得教的东西有很多,此前我们在甘宁所设营地里讨论的那些,早已让李贞整理成文,发放到各营。我倒想问问,景叔,你真的让下属军官们仔细学习讨论了么?”
任晖猛吃了一惊。
他是汉军督将出身,素来自诩久历戎机,有一套多年积累下来的用兵、练兵的法子。他虽然服膺雷远,在这方面却有一点自己的坚持,因而对雷远面向基层军官复盘战役、总结经验教训的要求,难免有阳奉阴违,或者不那么上心的时候。
但任晖是假司马!他的职责是代领雷远本部,若雷澄从广州赶回,他的指挥序列还在雷澄之后。凭借一己的习惯,在雷远本部之中敷衍雷远的命令,合适么?
任晖与雷远并非旧识,自灊山之中带着三十人从军,至今不过一年,已经连连被超拔阶级。以至于能够代领宗主本部。最近还得到宗主的恩遇,得以成家娶亲……越是如此,越是应该小心谨慎,越是应该忠字当头,把宗主的意见摆在最优先!
我疏忽了!松懈了!任晖恨不得打自己两巴掌。
长期以来,雷远对自家的部曲将士们都很宽厚,但如果将他当作好糊弄的庸碌之主,那可太荒唐了。此等集合了军政职务和宗族大权的豪强,对于下属可以做到生杀予夺,没有任何人能够限制!
就在这个瞬间,任晖的额头淌出密集汗珠来:“宗主!我,我……”
他高大壮硕的身形有些畏缩,大概想要请罪,却又不知怎么开口。
而李贞等扈从也都神色严肃。
雷远看着任晖的紧张样子,觉得有些好笑。
雷远并不觉得任晖犯了什么大错。这一类经验丰富的资深军人,在自己事业起步的时候,是特别有用的助力;但是,他们的经历塑造了他们,也限制了他们,使他们的思路相对顽固,不愿意轻易接收新事物。所以,如果后继的管控不善,他们也会成为阻碍。
像任晖这样,开始显出懈怠的军官不止一个,所以,敲打任晖,也是给其它人看的。
雷远瞥了一眼李贞,相信这个越来越聪明的年轻人,会把今日的情形及时传出去。
“不要太介意。”雷远挥了挥手:“从今天开始,你也来这里担任教官。莫要懈怠,好好引领年轻人。”
任晖苦笑道:“只怕才能有限,难以胜任,辜负宗主的厚爱。”
雷远拍了拍任晖的肩膀:“我们这几千部曲子弟当中,见识过完整汉军制度的甚少。大部分人出身盗匪、流民,徒有实战磨炼出的战斗经验,却殊少总结,更没有系统的军队管理手段。所以才需要你们的传授……你不要慌,这个军校先期只对都伯、什长级别的基层军官。我打算以半年为期,令所有的基层军官轮番来此培训一遍。具体的课程内容,目前主要集中磨炼个人武艺和小规模战斗的指挥,老郭、老贺他们都在斟酌,你也可以参与一起。”
任晖这才略微放松些。如果只对基层,讲讲行军作战的诀窍,这倒还没什么问题。
“请宗主放心,我一定竭尽全力,绝不会有半点保留。”他想了想,又道:“之前所说的战例复盘,也会颁到每个都伯和屯长,让他们一个个都认真学习。现在、立刻、马上就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