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方骑队首领的决断速度超过了雷远的想象。上一个瞬间,整支骑队还斗志昂扬,仿佛能够战斗到最后一息;下个瞬间,他们就开始急速撤退,甚至没有人向遗留在战场上的受伤同伴们多看一眼。
两军作战时,胜负固然决定于面对面抗衡,可绝大多数的伤亡都出现在一方对另一方的衔尾追杀时。再勇猛的战士背后都不长眼睛,一旦在撤退时受到袭击,几乎没有还手的余地。
以眼前局势而论,到底双方还没有明确分出胜负,对面骑队却绝然退走,而部下们居然毫不犹豫的这么做,这支骑队的军心之凝聚,真是不可小觑。当然,这个举动,也证明了吴军必定有较大兵力跟随在后,他们有足够的信心,很快迫退己方的追击。那么,究竟要不要追击呢?
雷远有些犹豫。
按照常理来说,当然可以追杀一程,扩大战果。但此刻雷远身边的,都是他的亲近扈从,都是数千部曲中挑选出的出色人物……过去这段时间里,身边的扈从们折损甚多,这绝非雷远愿意看到的。雷远希望他们每个人都有大用,而不是为了区区几个首级而冒险。
何况,既然吴军的主力就在后方,接下去无非是公安城下一场会战,眼前纵使斩杀若干骑兵,抵得甚事?终究还得靠双方兵对兵、将对将,一战定胜负。
正想到这里,李贞激动的大喊声在不远处响起:“宗主!宗主!那个带队的,带队的就是吕蒙!”
什么?
雷远猛扭头去看。却见李齐蹲在几名落马的敌方伤者身边,正慢条斯理地收回腰间短刀,刀上带着血,显然适才对伤者做了些不忍言之事。而李贞策马奔来,还在连声大喊:“吴人骑队的首领,就是你说的那个吕蒙啊!”
刚才脑海中盘算的一切,比如后怕,比如日后定须谨慎,比如不应为了几个首级冒险……雷远瞬间把它们全都远远地扔了。仿佛有一个声音在脑海中狂烈地大喊着:别看眼下此人只是周郎麾下的一军之将,可他日后乃是东吴对荆州战略的主要规划者之一,只要杀死此人,就等于斩断了东吴向荆州伸出的有力手臂!
各种乱糟糟的想法此起彼伏,扔了一些,又来一些。雷远竭力稳住情绪,向左右问道:“原来适才退走的便是吴军主将,我有意追击,又恐遭遇吴军大队,你们以为如何?”
左右争先恐后道:“机遇一失就不再来,岂容错过?就算遭遇吴军大队,我们骑马冲突,难道还怕被步卒包围么?”
又有一人举手指着吴人退走的方向:“宗主,吴人都快绕到坡地后头,看不到啦!”
雷远再不犹豫。
“你去联络我方大队,催促他们加速前进,准备大战!”他随手指了一名部下去传令,随即急促地大喊道:“其他的人,跟我来!”
这时候,身披铁甲的将士直接用短刀割断系甲的丝绦,把沉重的甲胄扔在地上。其他人也都把水囊、或者副手武器抛下以减轻重量。所有人全力催马,卷起漫天的尘土,飞驰向前。
虽说吕蒙先走片刻。但雷远所部想要追上他们,并不很难。皆因双方的战马有明显的优劣之分。
东吴少马,更绝少良马。军中将领骑乘的战马,有些是从益州南部辗转而来,耐力很好,但奔走并不迅捷,短距离的冲刺能力也差。吕蒙此前随周郎围攻江陵时,因为献策击败曹仁,获取三百匹战马,就得到周郎的格外嘉奖,从此位居南郡吴军的次席。
眼下吕蒙等人骑乘的马匹,便是那次战斗的缴获。虽说每一匹放到江左,都可算上等良驹,但本来只是曹军骑兵的普通战马罢了,有几匹因为泅渡过江的时候着了凉,似乎状态还不是很好。而雷远和扈从们的战马却不是普通战马,而是北地或者河西的良种,还是从庐江雷氏六百多匹战马中挑选出来的,到底比普通战马要高出一筹!
当雷远等人开始策马追击,双方的距离就肉眼可见地越来越近了。雷远甚至已经能看清吕蒙的身影。
只听前方骑队中唿哨一声,大概七八名骑兵忽然放缓速度,慢慢勒停马匹,意图张弓搭箭来射。
雷远懒得与这些小喽啰纠缠,呼喝着让部下们散开,从道路两侧的深草间绕过去。
那七八名骑兵在马上射了几箭,没什么准头。居然干脆下马,站在地面上左右开弓乱射。
为了尽快追上吕蒙,扈从们大都脱下了皮甲和兜鍪,顿时有人中箭落马。
这时候李贞正从那下马的七八骑身边奔过。他本人擅射,也很注意应对射击,只听吴人的弓弦一阵急响,连忙猛地低头缩颈。刚一低头,只觉得头顶皮肤剧痛,一支平铲型箭头的长箭擦着头皮飞过,带着一溜血沫子截断了他的发髻。
李贞吓得魂不附体,疯狂催马逃开。
奔出数十步,他又觉得恼怒,于是勒马绕了半圈回来,一手执弓,一手搭箭,奋力回射。他的箭术远在寻常武人之上,抬手一箭又急又准,正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