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泰愣住了。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疑惑地问了句:“雷远?”
这厮就这么摆明旗号,带着大军,来吴侯的领地攻打吴侯的重将?是他疯了,还是玄德公疯了?他又悚然吃惊:难道玄德公竟敢背盟?
“北方曹贼还在虎视眈眈,玄德公就这么急着向盟友动手?”周泰喃喃问了句。
几名亲卫听着这话有些熟悉,忍不住转头看看周泰。
谁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谁也没有心思回答。反正事情已经到了这种程度,是否曲直都不重要,接下去的事情,只有在战场上解决了。
在与周泰相对的位置,雷远也在凝视着东吴军阵。
在他的视野之中,可见东吴上千人的聚集,几乎没有喧闹嘈杂。每次军官拖长了声音呼喝号令,必有一部将士随着命令移动位置,却只听得到此起彼伏的铠甲兵器撞击声,凭此就可判定吴军绝非乌合之众,而是平时训练有素的精锐之师。何况他们又是居高临下。
簇拥在雷远身边的营司马们看到了这情形。每个人的脸上都带上了几分肃然。
“你们中有些人,大概心中疑惑。”雷远忽然道:“你们在想,为什么三天前要放了周泰,又为什么三天后我们又要到这里来杀死周泰。如此一场恶战,会有很多将士因此失去生命,又是何必?”
有人尴尬地点点头。雷远说的没错,不少人都有这样的疑惑。
雷远笑了笑,他轻摆缰绳,策马向前几步,抬手指了指对面的队列。
这时候两军各自都已站定了位置,腾空的尘土渐渐消散,视野变得清晰。顺着雷远手指的方向,可以看到吴军队列的正中,那名身着精良铠甲、双手扶着支地长刀,站如铁塔的武将。
“你们看看,那便是周泰。此人号称江东虎臣,曾随吴侯东征西讨,所向无前。三个月前,便是他策动乐乡各地的宗帅贼寇起兵相攻,妄图阻遏我们落脚;三天前,便是他在乐乡大市里发起突袭,差点取了我的性命,还杀死了扈从多人。”
“宗主放心,今日我们必取此人首级!”丁奉厉声道。
雷远点了点头,语气平淡地继续道:“许久之前我就知道,吴侯坐断东南,势力强盛,麾下精兵猛将极多;除了周泰以外,又有蒋钦、陈武、董袭、甘宁、凌统、徐盛、潘璋等大将。他们俱有雄烈之名,是能够冲杀于万军之中的勇猛之士。然而,当日我们在淮南为吴侯所用的时候,与曹军恶战数月,从未有幸见到过任何一位大将前来援助。待我们来到荆南,吴侯的大将却来了,是来杀人的。”
“你们不觉得可笑吗?”雷远勒过马头,看看身后一众将校:“庐江雷氏为吴侯效力的时候,不可谓不尽心竭力。我们以一家一族的力量,纠合淮南豪右,阻截曹军数万大众,前后血战于固始、六安、灊山!但你们想想,吴侯是怎么对我们的?我们来到荆州,只想图个安稳罢了。何况孙刘两家同盟,我们既然是玄德公的部属,至少也不该是吴侯的敌人。但你们再想想,吴侯又是怎么对我们的?”
雷远提高声音:“三天前在乐乡,我们是可以杀死周泰。但如果当时杀死了周泰,左将军府就不得不插手。再后来的事情,就成了大人物之间的周旋,没有我们什么事了。你们觉得,这样就够了吗?”
“当然不够……”邓铜狞笑道:“那样的话,可就太便宜吴侯了。”
“所以才让周泰多活三天!现在,我要在战场上取下周泰的首级!我们要奉送给吴侯一个惨痛的教训,要让每一个吴人,都看清楚我们的力量!”雷远大声道。
他看了看众人的神色,又压低声音,信心十足地补充了一句:“至于其它的事,不必担心,终究是东吴挑衅在先。我们需要一场胜利,玄德公也会需要一场胜利。”
天空中忽有零星雨滴坠落,打在雷远的面颊上,有些疼,感觉冰凉。空中的浓云不知何时结成了乌云,乌云里闷雷滚滚,有大风伴随着雷声,呼啸而过。
风是从西北方向来的。
“各位都回本队去吧。”雷远下令。
将校们一齐躬身施礼,纷纷赶回各自的作战位置。
雷远从李贞手中接过惯用的铁脊短枪,掂了掂份量,又抬到空中挥了个圆弧。这是灊山中的缴获,因为实在是制作精良,雷远一直使用到现在。初时他还觉得这支铁枪过于沉重,经过这些日子的苦练不辍,似乎越用越趁手了。
他简短地命令道:“击鼓!”
雷氏部曲的军阵中开始击鼓,好几面牛皮战鼓擂起来,声音就像一阵滚雷沿着天际绵绵炸响。鼓声之中,负责左翼步队的丁奉、负责右翼步队的邓铜、负责左翼骑队的贺松、负责右翼骑队的雷澄和负责本阵前队的郭竟,陆续举起军旗。当雷远的中军大纛向前斜指的时候,各部的军旗也随之倾斜示意。
骑兵率先向两翼扩散开去,步卒们将拄地的长枪平放,开始向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