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远眼看着士卒们雀跃的眼神,不禁哈哈一笑,他大步登上校场北面的高台,随即命令李贞带了十名辎重兵和若干扈从,去取赏赐来。
自后汉以来,兵役、劳役合一的征兵制度渐渐被破坏,但对外战争频仍,征兵不敷使用,朝廷遂于征兵之外,再招募义勇为补充。灵帝时黄巾乱起,朝廷诏举列将子孙及吏民有明战阵之略者,于是地方豪族大举以宗族宾客响应征募,募兵遂成为此后诸侯扩充兵力的主要途径。
宗族宾客纳入军队体系之中,虽受到军府的影响,却依旧保持着与将领的旧有主从联系,每逢作战,其战斗力和韧性都超过一般的将士,是将领自身军事力量的基本盘。为了维护好这个基本盘,雷远必须保证他们的待遇,进而做到治之以法,信赏明罚。在这方面,雷远素来极度重视。
当然,今天是元日,并没有罚,只有赏,而且会是重赏。
从灊山到乐乡,将士们经历了太多的艰苦作战,承担了太多的牺牲,而为了激励他们,包括雷远在内的各级军官们,都画过太多美丽的愿景,许下过太多美好的承诺。兵法云:赏不逾日,可当时受连续行军战斗的环境所限,赏赐只能停留在口头;将士靠着对庐江雷氏宗族的信任坚持下来。这样的信任不能辜负,现在开始,就到了一一兑现的时候。
各营各部负责军法的军官们,昨夜就把立功将士的名单写好,并按照立功的时间、功劳的大小分别载入功劳簿。这几日在雷远身边很得力的书佐黄晅忙了一夜,负责汇总、鉴别功劳簿上零碎记载,将之分门别类,并作出奖赏规格的建议。
黄晅字公昱,是豫州陈郡人,虽家贫却自幼读书,曾经得到过本地明法科的推举。怎奈得罪了乡里无赖,争执时错手杀人,被罚以黥面和城旦的徒刑。黄晅不服而逃,辗转亡入灊山。
他是周虎身边非常得力的助手,周虎有举荐他的意思,故而将他列为第一批随侍雷远身边的管事。有黄晅在侧,雷远确实觉得陟罚臧否的相关事务比原来明快很多。
既然事迹和数字都核算清楚,赏赐的发放便雷厉风行。李贞很快就带着装满几辆牛车的钱帛进入营里,将之摆在雷远在高台之前。
这些财物今天凌晨就运进军营了,但当时特意遮掩着,这时候李贞刻意将财物暴露于外,那实在夺人眼目。数十万,甚至可能上百万的钱币,装在一个个大筐里,在阳光下仿佛散发着金色的金属光芒,让人忍不住垂涎欲滴。就算其中大部分都是劣质的小钱,五铢钱甚少,也是一笔极大的财富了,如果将之平分给每一个士卒,每人都可以获得数千钱。按照汉家制度,百石吏每月拿到的也不过八百钱而已,一个县数万人,能有几个百石吏?由此可见数千钱的诱惑。
更不消说还有布帛了,这几年乱世下来,钱币的价值不稳,布帛是比钱币更受欢迎的好东西。
钱帛既然摆放出来,兵士们满心欢喜,排队领取,每人站到黄晅为首的书佐面前自己报名,书佐们按照功劳簿核查,随即依照功劳的大小和军职的高低,当场发放相应数量的钱帛。
具体到每个人的所得,当然有多有少,受赏时的尊荣待遇也有高有低。但这是按照公开的规则发放,拿得多的,固然得意洋洋、自吹自擂,拿得少的,虽然沮丧,也不至于生出不满,反而会立下立功受赏的志愿。
雷远站在高台上观看整个发放的过程,有熟悉的将士经过,便打趣几声,闲聊鼓励几句;有几位将士功勋比较特出的,他便亲自向阖营介绍他的表现,额外给予表彰。
但此刻在场的将士,大部分都是三等乃至四等的功劳。
将士们乍见财物,欢喜得想不到别的,雷远本人是清楚的:虽然对各部的赏赐从雷远本部开始,但厚厚的功劳簿里,属于眼前这些将士的功绩并不很多,因此获得的赏赐与其它各营相比,确实要少些。
雷远在灊山中的所谓本部,最初只包括他的亲近扈从二十余人,后来在前往擂鼓尖阻击张辽的过程中,又陆续招揽散兵游勇,扩张到百余人规模。这支兵力在擂鼓尖战事中折损过半,剩下的如今大部分都成了屯长、都伯级别的基层军官,被雷远分派到各部去了。
现在,组成雷远本部的将士们一部分是如同雷澄、沈真、韩纵这样原属于雷绪的亲兵部众,另一部分,则是雷远在不断整编部伍的过程中,从淮南豪右各家中抽调出的骁勇善战之士,比如任晖便是其中的代表。可这两部分的人手,在灊山和其后的战斗中,都没有什么像样表现。
死守六安与他们无关。阻击张辽与他们无关。压服陈兰叛乱,其实也和他们关系不大:那晚上雷澄力敌陈兰所部优势兵力、死守宗主大帐,算得其中的佼佼者;而沈真、韩纵带着小部队哨探远方敌情,压根没能赶上发挥作用;至于其它豪右的下属武人……没有附从陈兰作乱就很好了,哪有什么功绩可言。
如此一来,相比于其他各营将会得到的丰厚奖励,雷远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