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
王延抽了口凉气,他渐渐明白辛彬的意思了。
所谓的淮南群豪联盟,诚为乌合之众也。长期以来,不过是靠着雷绪、陈兰、梅乾三位大首领的威望和个人交情维系在一起。但这种薄弱的维系,在局势艰难的时候随时可能断裂……前次灊山军议中,陈兰咄咄逼人的态度就已经深具意味,那些规模较小的宗族首领也与陈兰愈发亲密了。他们所顾忌的不过两项:宗主的余威和小将军的勇猛;即便如此,局面也只维持着勉强的平衡。
在天柱山中,当雷氏宗族的利刃、威震淮南的勇将雷脩战死后,雷远毫不犹豫地除掉了梅乾,绝不给他任何异动的机会;此刻辛彬也知道了雷脩战死的消息,辛彬必定清楚,在雷绪无力掌控局面的情况下,这个讯息一旦传开将会带来什么后果。那么对辛彬来说,当务之急反倒不是派遣援兵了……唯有先剪除肘腋之患,才谈得上支援身在擂鼓尖要隘的雷远!
他向辛彬郑重行礼:“辛先生,我来时,小郎君曾专门说道,无论辛先生有怎样的决断,他都支持,只是尽量要快。”
辛彬有些疲倦地挥手:“你且去休息,一切有我。”
王延退了两步,辛彬又道:“不要回小郎君那队,免得漏了行迹,你暂且就跟着本队行动,等我安排吧!”
“是。”
辛彬向四周张望了下,伸手指了指一名甲士:“向明,你来!”
那甲士正呼喝着帮人抬起陷入泥坑的独轮车,完全没有听到辛彬的呼唤。亏得身边的同伴提醒,才反应过来,连忙几个箭步往坡上窜来。
此人虽然身披铁甲,但是行动敏捷,不见半点笨拙之感。走到近处,他摘下头上铁胄,露出面容,原来是个二十来岁的青年武人。
“向明,这是小郎君雷远的扈从首领王延王永明,来此通报前线战况的,这几日他就跟着你们。”
王延拱手施礼:“麻烦雷都伯了。”
王延对雷氏部曲中的人物倒是很熟悉,他知道,这个被唤作“向明”的年轻人,便是雷氏宗族中颇受重视的年轻武人雷澄雷向明,现在谢沐部下担任都伯。
“不必客气,请随我来。”雷澄伸手虚引,带着王延下坡去了。
辛彬注视着他们慢慢地沿着山道向前,才灰着脸,坐倒在山坡上。
他素来是讲究些养气功夫的,但这时候局势变幻如此剧烈,难免让他心浮气躁、不可遏制。毕竟他与王延不同,王延只是雷远的扈从首领,需要考虑的只是雷远的安危,但在辛彬的位置上,他必须对大首领雷绪负责,对庐江雷氏负责,需要计算权衡的东西、需要承担的东西都更多。
身后不远处的帐幕掀开,有几人的脚步声传来。
都是多年的老伙伴了,辛彬不用抬头,就能听出他们的脚步声。
那是此刻负责庐江雷氏全部武力的四名曲长,谢沐、刘灵、雷澈、雷定。
“王延的话,诸位都听见了吧,你们觉得该当如何呢?”辛彬低着头,看着地面的枯草。
“辛公,您说了算。”刘灵的声音有点发颤。
“愿遵辛公之令。”雷定也沉声道。
辛彬叹了口气,想要说些什么,却忍不住恨恨地想到:小将军雷脩怎么会战死?如果雷脩未曾战死,一切都会好办的多,很多麻烦根本就不会出现。他忽然又想:曹军深入山区作战,物资和粮秣的补给很困难,或许他们发现擂鼓尖隘口易守难攻以后,就会主动退走?
可惜小将军无疑是战死了,而曹军……曹军就是饿狼,没有达到目的,绝不会轻易的放弃。再想想日渐昏沉的宗主,想想故作粗猛姿态的陈兰和那些各怀鬼胎的宗族首领们,唉,局势终究如此艰难,晚一刻做决定,就多一分危险。罢了,罢了,此乃决机之时也,瞻前顾后像什么样子?
“一会儿孙刘两家的使者俱至,我会邀约陈兰共同接待,以示一切如常。诸位各自整顿兵力,待到晚间……”辛彬瘦得吓人的脸上,肌肉隐约抽搐着,透着几分狰狞:“待到晚间就突袭陈兰的营地,先杀了这个包藏祸心之徒!用陈兰的脑袋震慑所有人!”
在确认了宗主雷绪病重以后,这个行动已经筹划了好些日子。这五人每天都会将细节重新调整,只待适当的机会突然发难。
“辛公……”谢沐有些艰苦地问:“然后呢……”
“然后根据与两家使者会谈的结果,确定向哪个方向撤离,再之后就继续翻山越岭。”辛彬冷冷地道:“除此以外还有什么可做?”
“小郎君那边呢?”谢沐惊道:“不是应该派遣援军吗?”
“如果我们能够顺利处置陈兰,压服各家豪族,而兵力尚有余裕,那自然是应该全力去支援的。”辛彬深深叹气:“否则的话,淮南豪右联盟在这里就要崩溃了,哪里还顾得上擂鼓尖隘口?小郎君须得凭他自己的力量解决问题、或者自保……如果他做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