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盾的掩护之下,张辽的脸色难看到了极点。
毫无疑问,最有可能成功的第一次进攻,已经失败了。
当世战阵厮杀出的名将,每个人都有自己秘而不宣的胜利法门。比如张辽,他战胜攻取的秘诀,全在一个“早”字:在战斗刚开始的时候,就提早投入最强的力量;在任何人想到之前,就提早发动最激烈的猛攻。
昔日随飞将作战时如此,举曹公旌麾破乌桓时,依旧是如此。
一般来说,两军攻守,总会有彼此试探,慢慢提升烈度的过程。然而在敌人坐等战斗按部就班地一点点升级之时,张辽本人就已经杀入战场。在他直捣纵深的凶悍突击前,绝大多数的敌人都会崩溃。
眼前的贼寇们,显然也吃了这一技巧的亏。
贼寇们无论如何都不会想到,统领五千兵马的一军主将,居然会在两军白刃接战的一开始就亲身上阵,也确实未能阻止张辽的突击。
但是……偏偏他们并不崩溃,他们甚至没有乱,他们的防线也丝毫没有动摇。而张辽的攻势就这样被遏制住了。
张辽小心地蜷缩起身体,让足尖也收拢到大盾的掩护之下。
箭雨依旧抛洒不停,盾牌瞬间就被射成了刺猬一般。没过多久,又有石块像冰雹一样咚咚地猛砸在盾牌上,石块并不大,拳头大小,但巨大的冲击力震的张辽的手臂生疼。
这种环境下,箭矢能靠盾牌和甲胄来防御,石块却无法防御,其威力比箭矢更加可怖。就在张辽身后,有一枚石块从两块盾牌之间穿过,正中一名士卒的面庞;下个瞬间张辽的顿项缝隙处就被溅上了温热的黏稠液体。而那士卒的面庞整个陷进了头颅内部,他直接瘫倒,再不动了。
更多的石块在空中越过了张辽所在的小小盾阵,向着石梯直落。
较之于此前在山道上遭到箭雨和石块覆盖,此刻石梯上的局面更加惨烈数倍。
石梯两侧没有任何可以用来掩护身形的东西,身在其上的曹军将士根本无法躲藏;他们要腾出手来攀附山壁,也根本没办法举盾来防御。于是几乎每一块石头下落,都会激起连声的惨叫,还有许多发出惨叫的来源似乎在往深崖下坠去,最终以扑哧一声闷响而结束。
随着时间推移,聚集在张辽身后的甲士数量略多了些,但增加的速度比张辽的预想要慢,慢很多!
太多人在这短短丈许的石梯上遭难了。
贼寇们远离台地边缘,又有木栅为凭,于是避过了曹军的弓弩手们在岩崖下方发动的强弩射击。但他们藏在木栅后方疯狂抛掷石头,却十有八九能够正中石梯的范围!
张辽估算了下,就在这么短的时间里,至少……至少已经死了二十多个人。也就是说,两个人登上石梯,只有一人能踏上台地,另一人死在了石梯上。这处隘口真是险要,以至于任何人站在上头,就会成为俎上的鱼肉。
而这些鱼和肉,都是张辽多年来积累的精锐部曲,是无数次战斗才培养出来的老卒,寻常士卒数十人,都及不上这等精锐一人的价值!
张辽甚至怀疑贼寇是存心让自己杀上台地的,因为只有这样,才能够让后继的将士不顾一切地冲上来,然后在陡峭的石梯上一个个的死去!这是在给自家的军队放血!这是在缓慢地折损整支军队的命!
张辽完全没有想到,这样的局面竟然是错进错出的结果。雷远和他的部下们依靠着梅乾所设置的防御体系作战;他们真的没想到张辽一开始就发动了最猛烈的进攻,也只是单纯地没能抵挡住张辽的勇力罢了。
而张辽因为自己想象中阴险到极度的敌人而目眦尽裂了。
这贼寇,用心如此恶毒!
“将军!”杨肃的声音就在他身后不远响起:“这样下去不行!”
杨肃是多次追随张辽突阵的军将,他最明了张辽的作战风格,也体会到了同样的困境。
“废话!废话!”张辽暴躁地叫喊着,没敢回头。他用双手抵住大盾,抬起下巴给杨肃指示方向:“你过来!看到那里了吗?”
杨肃从盾牌的间隙往外看:“哪里?”
“那里!那里!”张辽横过手臂顶住盾牌,腾出左手指示:“前面那个地方,看到了吗?靠近崖壁的角落,那里没有壕沟,地面都是石头,木桩打不深,栅栏也没有侧方的支撑,容易推倒。另外,贼寇的长枪手在那边铺排不开,箭矢也只能从一面过来。”
他语速极快地说了一长串,又道:“我往正面冲一冲,吸引贼寇的注意力,然后你带人从那里上去,想办法进到栅栏里面作战!”
张辽绝不是因为一时受挫而偃旗息鼓的懦夫。在这个乱世里,他经历过了常人难以想象的无数次惨烈厮杀,无论顺境或逆境,每一次他都是冲锋在前,凭借自身的强悍武艺和永不动摇的斗志争取胜利。
张辽更不是单纯凭藉血气之勇作战的莽夫。千百次身临奇险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