况且他年岁早过半百,升迁几乎无望。
眼下自己的后路,才应该是重中之重。
毕竟藏在家里再多的钱,一旦失势抄家,那全都是别人的。
可是人在江湖身不由己,自己的钱来路虽然不正,但也绝不能轻易外露。
而胡排这份收养文书,有着完备的养育计划,范进作为学道,大明的教育官,对此是职业敏感。
朱元璋出身贫寒,养济院,漏泽园,惠民药局,一系列惠民之举。
如果能像胡排这种方式用钱,范进觉得,即便将来失势,皇帝也不会要自己的脑袋,晚年不至于落到蔡京的地步。
而张静斋看了看文书,果然相当的惊讶。
范进笑了;“静斋兄,这像不像圣人所言,大同世界的规则?”
虽然现实了点,但读了几十年的圣贤书,大同世界的理想,还是深深埋在骨子里。
一旦出现些许机会,安得广厦千万间,大庇天下寒士俱欢颜,还是言不由衷,毕竟穷雕丝出身。
张静斋也是这种心态,忍不住又仔细研读收养文书。
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
大明的收养,基本上都是传宗接代。
没有这个目的,谁愿给孩子换一块尿布?
胡排的收养文书,首先强调是大帝信仰,紧接着是坚实的家庭经济基础,其次是完备的教养规则。
是规则,而不是道德。
在范进和张静斋眼里,道德就是表面,实际上屁都不是。
范进捋须:“这个二衷子,像是个干大事的。我觉得这仅仅是个开始,接下来他很可能更有惊人之举,而这……”
他伸手点了点文书,“这个东西,钱可是基础。我大明到处都是无依之孤儿,当年太祖的惠民之策,并不涉及此项。若是真能把钱花在这个项目上,即便我有些手脚不干净,今上难道就真的要我的脑袋?”
张静斋点头称是。
养孩子可不简单,没有经济基础,只能无奈被丁克。
这份文书逻辑紧密,规则完备,条件细致。
张静斋忽然有些纳闷:“那胡排呆头呆脑的,他……他什么时候变的这么聪明?”
范进两手一摊……
汉宫戏楼,当红花旦,艺名如玉,正为汉宫秋月准备装束。
身边济坚忙不迭地递上眉笔铜镜和胭脂。
如玉忽然想起胡排的传闻,转过头来:“听说昨天你去爆流泉,被二衷子给坑了?”
昨日去爆流泉游玩,结果提了一块牛肉回来了。
这事挺蛋疼的,济坚嘴唇蠕动了两下:“姐,他是我同桌,念在他家里困难,帮衬帮衬而已。”
“是吗?”
如玉星眸在济坚身上滴溜溜地转,“你家准备的烟花,也是帮衬帮衬?”
济坚不想在这和胡排别扭,毕竟免去孟中高的戒尺,还得指望胡阁老。
如玉见他眼神躲躲闪闪,相当的不高兴:“常言道,树活一张皮,人活一张脸。咱家富贵人家,他杀猪卖肉的,都蹬鼻子上脸了,你竟然还能乐呵?”
恰在此时,戴世人风风火火地跑来了:“小……小姐,咱们买的童男童女,被二衷子给抢了。”
“什么,竟然欺负我头上了!”
如玉一把推了铜镜,飞速卸了妆,麻利地换了身衣服,飞奔出门。
济坚根本拦不住……
卢老汉的后事料理完了,胡排终于将两个孩子领回了家。
换了家庭环境,他们都有些生疏。
中午的太阳已经偏西,胡排刮了刮小鼻子:“饿不饿?”
小萝卜头两手在小肚子上搓来搓去,低着小脑袋痴痴地笑。
小萝卜妹却傻傻地笑:“饿。”
“饿哥就给你们拿饭吃。”
胡排将猪脬气球塞给了小萝卜妹,摸了摸小萝卜头的脑袋,“在这等着。”
胡屠夫出摊去了,胡家娘子去了范府,中午没人做饭。
胡排进了厨房,倒腾了半天,相当的郁闷。
明朝的土灶台,他不怎么习惯。
好不容易锅里添了水,却没找到锅盖。
不当家不知柴米油盐贵,胡排终于体会了带娃母亲的辛苦。
要不是大帝信仰的无缝对接,这么多琐事一起来,他还真想后悔。
恰在此时,小萝卜妹抱着锅盖,蹬蹬蹬跑了进来。
这是高粱梃子穿成的锅盖,胡家娘子刷了油渍,在外面晾着。
“我又没叫你,你怎么知道我要用锅盖?”
小萝卜妹偏着小脑袋,笑盈盈地不说话。
此时小萝卜头抱着柴火进来了,也是偏着头,笑嘻嘻地不说话。
他们是听到了胡排往锅里倒水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