猪头卸了下来:“阿排,快把猪头收拾收拾,给祖师爷供上。”
给祖师爷供猪头?
胡子涵顿时想起,前世那些祭祖的,也弄个猪头往上供。
哎呀呀,一脉相承啊!
胡子涵于是顺着胡排的感觉,唰唰唰,猪鼻子猪嘴猪耳朵的毛,被一扫而光。
这运斤成风的绝技,此时才是专业用途。
想起孙博士、戴高利、茶博士和王二,胡子涵摇头笑了:“不是老佛爷的懿旨,已经相当便宜你们了!”
看见真武大帝的神位,想起宁与友邦不与家奴,他还真想做做剃头匠的祖师爷爷。
可看着这光溜溜的猪头,他忽然又想起了卢娃子……
小花啊小花,大帝不会亏待你的!
他心中祷告一番,提起猪耳朵就往供桌上放。
“哎哎哎,你怎么直接跑过来去了?”
刚要去清理猪下水的胡家娘子,急忙跑过来,一把拉住了腰带,“祖师爷掌管北天,要从乾位走起,脚踏七星步……”
“怎么这么多讲究?”
“咱家能杀哼,全靠祖师爷保佑,怎……”
“靠他保佑,抄家时他……”
嘣地一声脆响,脑袋上结结实实地挨了一下。
胡家娘子大眼一瞪,压低声音:“再胡说,祖师爷爷贬你做那和尚!”
哎,家里能吃饭,祖师爷保佑就祖师爷保佑吧!
胡排揉了揉脑瓜,不敢再嚷嚷了。
给祖师爷上供,忌讳太多,他只有一边呆着去了。
胡家娘子放了猪头,开始靠着一孔碗大的泉眼,整理猪下水。
明朝生态不错,光是杀猪作坊背靠的这条小溪,就有数不清的泉水,比前世自来水还要方便。
可猪下水那味道,不是一般人能顶得住的。
要烹饪这些猪下水,需要充足的食用油和作料,杀去内脏腥味,所以前世很贵,但明朝却比肉便宜多了。
欧美基本上是不吃这些的,再没打开东方市场之前,基本上都当肥料处理了。
胡子涵也不知道,东方怎么就偏好这一口。
一头猪只挣钱把银子,在前世即便人闲着,也不会干。
胡屠夫两口子挣的,完全是辛苦钱。
所以当年范进借钱,胡屠夫说什么也不肯借。
这是明朝的爹娘,胡排自然不想让他们太累。
以他前世的专业知识,挣不完的钱:“娘,扔掉,扔掉。”
“净说傻话!”
胡家娘子伸手又想敲他,忽然想起自己数个夭折的子女,顿时心疼了。
可心疼归心疼,生计还得解决。
范进关键时刻不顶事,胡梅妇道人家,胡家只能指望自己。
况且老两口都快六十了,胡排也十五岁了,她倒是有种青黄不接的感觉。
胡家娘子叹了口气:“等卖了钱,娘给你娶那颜如玉!”
“啊!”
胡排差点蹦了起来,“哪有什么颜如玉,那是大宋皇帝瞎歪歪。娘,卖书的他那蒙你的,四书卖你五两银子,亏我收拾了他,把银子拿了回来。”
“拿了回来?”
“要不卖猪哪来的钱?”
“不是你姐给的?”
胡排顿时意识到,自己要说漏嘴了。
自己干的那些事,正常情况下,进十次大牢也够数。
胡家娘子没多少见识,扯不清楚的。
恰在此时,胡屠夫大叫:“阿排,快来搭把手。”
“娘,你收拾着,我去看看。”
胡排急忙飞奔丁家。
丁家后院和胡家共用一条小溪,这是他们家专业杀牛的作坊。
杀牛的祖师爷是庖丁,不过这画上的依旧是樊哙的形象,署名仍然是鲁国狂士。
“大婶,你们家被鲁国狂士给……”
“别说话。”
丁家娘子抬手就要崩脑瓜,胡排急忙跳开。
祭祖师爷讲究太多,胡子涵没这信仰,他理解不了,但不想挨脑瓜。
好你个鲁国狂士,三家屠夫被你用樊哙骂了个遍,看我见到你不收拾你!
胡排想起自家祖师爷画像,心里暗恨。
丁家要杀的,正是卢老刚卖的那头牛。
这老黄牛,耕了一辈子田,终于耕不动了。
他虽没被累死,但好像也知道自己的命运,眼泪啪嗒啪嗒地掉落。
祭拜完了祖师爷,丁大牛用一片白布,蒙住了牛头。
眼不见心不烦,还挺有人性的!
丁屠夫手里提了一把锤,近前摸了摸后脑勺。
接着他嘿地一声助力,手里的锤子嘣地一声闷响,老黄牛应声倒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