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亢,“还是你自己去还吧!”
说着,李汗青叹了口气,“薛亢啊,你现在这个样子……可和我印象中的薛亢兄弟差得太远了啊!”
“汗青大哥,我……”
薛亢黯然语塞。
“不要怕!”
李汗青突然声音一扬,语气笃定,“不怕才能不死!”
“对!对……不怕才能不死……”
附和声四起,罗罡、侯近山、张梦阳、魏大山……原来,都还醒着。
不远处的帐篷里透着昏黄的火光,帐篷里,姚仲义和陆沉、姚兴霸也还没睡。
姚仲义裹着毡毯坐在床榻上,脸色煞白,显得有些吃力,声音虚弱,“……自木犁城,至北俱城,再到被追击拼死反击,麾下众将士人人用命、舍身忘死,不失我大黎男儿英雄本色,奈何……微臣指挥失当,以致……”
“大人!”
正在几案前伏案疾书的陆沉突然动作一僵,连忙抬头望向了姚仲义,眼圈发红,“你……”
“写吧!”
姚仲义吃力地摆摆手打断了陆沉,勉强一笑,“就这么写……以致于损兵折将,让三千大好男儿葬身异邦……微臣……罪该万死!”
说罢,姚仲义浑身一松,一直在一旁扶着他的姚兴霸连忙扶着他躺了下去,自始至终一言未发,眼中隐约有泪光,黝黑的脸上却有自豪之色。
这就是我家大人!
我家大人本就是义气之人!
几案后,陆沉写完收笔,轻轻地吹干了墨迹,将写好的奏书用镇纸压好,这才起身走到榻前,整了整甲胄,默默地冲姚仲义一抱拳,深深地躬下了身。
见状,姚仲义没有起身,只是轻轻地说了句,“回去休息吧!”
既然战败了,就得有人承担责任。
哪怕并没有责任,也需要有人承担皇帝陛下的怒火。
大将军不知所踪,骁卫左将军被困在北俱城,骁卫右将军在北至城,作为大将军和左右将军之下的轻骑都尉,姚仲义不得不早做打算,为兄弟们打算。
死去的兄弟必须都是英勇战死的,这样,他们的妻儿父母才能拿到抚恤。
活着的兄弟也必须都是英勇的,不能让他们去承受战败的责任和皇帝陛下的怒火。
至于自己……
姚仲义疲惫地闭上了眼睛,两滴浊泪自眼角悄然溢出。
身披数创,胸前一刀更是深可见骨,能不能活着回去……那就只有天知道了!
当然,今夜无眠的人还有很多。
铁木城的守军在整理物资,能带走的得尽量带走,不能带走的得烧掉,不能留给北蛮人。
还是北门里那个帐篷里,夏伯言和何畏依旧坐在火盆旁。
“怀勇……”
夏伯言手捧热茶,神色黯然地望着盆中炭火,声音幽幽,“前路漫漫……真地是归途吗?”
“姐夫,”
何畏低头擦拭着佩刀,一脸专注,声音柔和,“无论怎样,怀勇都不能让自己的姐姐做了寡妇!”
何畏,字怀勇,正是夏伯言的妻弟。
“唉……”
夏伯言一声叹息,摇头苦笑,“说什么傻话呢?万军之中,任你如何骁勇又怎能来去自如?”
说着,夏伯言神色一肃,紧紧地盯着何畏,“怀勇,前路漫漫,无论发生了什么事,活着人都要带着兄弟们继续前行……”
今夜,铁木城中有太多人无心安眠。
今夜,无眠的人自然不止铁木城中这些。
繁星点点的夜空下,一群群溃兵在雪光朦胧的漠北草原上艰难地跋涉着,前路漫漫好似没有尽头,而死神就在身后,还骑着马!
火光通明的木犁城中,青衫文士李无咎正盘腿坐在几案后煮着马奶酒,神情专注,面前炭盆上的银壶已然酒香四溢。
“哗啦啦……”
酒已煮好,斟入杯中,李无咎举杯低头嗅,面有笑意生,“杨煊……你准备好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