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孽镜台前无好人,”查文斌顿了顿道:“是清是明并不像你想的那般,书上曾说:倘若善人一死,其灵性光明,在孽镜台前,只有空明一切,只因心中无阴影存在,所以看不清楚其原形。大恩德者,在这镜前甚至连轮廓都显不出来,只有一道明光。相反,如果是有罪孽者,他的模样就越发的清晰。”
“有罪的看得清,没罪的反而是模糊的,”古雪看着查文斌道:“文斌哥哥,你可别骗我,这世上哪会有这样的事情?”
查文斌道:“孽镜台,孽镜台,这镜又名罪恶镜,是只照恶不照善。世人自少到老,一生罪孽重重,比如我和他,死在我们手中的亡魂又有多少?正所谓心知肚明,将自己一生的罪孽尽摄于这镜前,镜子是不会说谎的,让你能够看清楚自己到底是个什么面目。”
古雪道:“可你们是降妖除魔的大功者,就算是有杀伐之心,那也不过是在替天行道,怎的又把这些账都算到你们头上了呢?这也太不公平了!”
查文斌道:“道法说,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道其实就是万事万物存在的基本规律,老子说有物混成,先天地生。
但这个世上的好与坏,善与恶都不过是以人的角度来评判的,我们把自己当成了这个世界的主宰,制定了所有的游戏规则。但其实人真的强大到可以主宰一切嘛?若是把眼光在放远一点,我们不过是宇宙里的一粒尘埃,又何德何能可以评判是非对错?
老虎猎杀了鹿,对于鹿来说,老虎便是恶人。但对于老虎而言,这不过是最基本的生存,根本谈不上善恶。因为我们有制度,有法律,有道德,所以才会形成了对应的评判标。但这个标准终究是别人强加给你的,你只不过是从小就接受了这种教育,自然而然的形成了被现有规则约束后的是非观。即使你今天看到这些个雕塑,它们的原型也是人,这些神灵们都不过是被制定出来的规则。
就像邪魔和鬼魂,这些东西的本质还是人心。只要是人变的东西,自然就会遵守这个规则,也就自然会怕这些泥塑,即使他们早已死了千年,这些是骨子里与生俱来的,道士的符咒也是如此。本质上它不过就是一张纸,一幅图,一段经文,但如果给它加上了一段游戏规则的判定权,就赋予了它所谓的法力。”
古雪若有所思道:“在生物学中有一种讲法叫作基因压制,就像我们一看见蛇就会害怕,这种恐惧就是与生俱来的,没有什么理由。”
说道这儿,查文斌又用手指了指上方道:“但是我们忘记了,我们头顶还有一片天。任何规则都是在这片天下运行的,我们以自己为中心制定了这个世界的规则,那么老天就会在一个更大的世界里为我们制定规则。
规则永远都是由强者制定的,对于天道来说,它是压制一切的,老子的那句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说的就是这个制定规则的强弱顺序。
人在大地上生存,统治这片大地,但也需要遵守大地万物生长作息的规则而大地承天,万物的生长繁衍和迁徙是依据自然气候的变化而进行的自然气候,天象变化则遵从宇宙间的“大道”运行而宇宙间的大道,则是世间万物本来的样子。
那些东西被称为邪魔歪道,是我们给予它的定义,而非是天。天既然能够允许它们存在于这个世上,就说明在最高层次的游戏规则里,它们是可以存在的。但我们人,明明处于最低层次的规则制定者,却以我们的规则来诛杀他们,这在天道看来,是有违背的。再大,你也大不过天。”
古雪道:“但天并不没有给那些冤死的人主持这个正义,正义总是要有人来伸张的。若是这个世界一点规则都不讲,都由着性子来,那岂不是乱套了?”
查文斌笑了笑道:“乱的是我们,而非这个世界。”他接着道:“你是读书人,也熟知历史,我们统治这个大地才多久啊?难道在我们人类出现在这个世界之前,这世界都是乱的嘛?不,一点都不乱,几亿年来这个世界都一直活的好好的,凭什么人觉得自己不制定规则,这世界就会乱?其实乱的并不是这个世界,而是我们自己会乱了这个世界。
在我们的规则里,我是无罪的,但在天道的世界里,我是有罪的。所以自古才有道不发家的说法,而我更是天煞孤星,牵连了身边的所有人,像我这样的人在这孽镜台前自然是会被照的个明明白白。
你在镜子里看见的是我的样子,但我自己看见的却是那颗杀伐过重,泄露诸多天机的我。于人道,我是对的于天道,我是错的。
但可惜的是,没有人会在这个世界永生,我们终究都会死。所以道士们自古就要追求成道成仙,这人道渺渺,仙道茫茫,唯独鬼道乐兮。
鬼道代表的是歧途,歧途开始给人一种美好的感觉,但越走你就会发现它越邪恶,妖魔鬼怪群魔乱舞肆意而为。而人道、仙道则注定充满了艰险,困惑甚至是不被理解,就像这镜子照出的自己一样。若是因为这面镜子告诉我说,查文斌,你所做的事情是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