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72年夏,绍兴剡县野牛湾,在夜色的掩护下,水边闪着星星点点的火把,这些人都穿着黑色的长袍,只露出一双眼睛,几个壮汉正在不停的把嘶吼着的猪羊鸡鸭等牲畜丢进湖里。
在月光的照射下,湖面在不断翻腾着,血水很快就像绽开的花朵一般腾起,空气中那股浓烈的血腥味开始四下慢慢散开。
这些人尽数匍匐在地对着黝黑的湖面吟唱着古老的歌谣,很快,湖水就恢复了平静。
野牛湾的下方就是古荡村,一个方圆二十里唯一的古老村落,曾经我外婆就是这个村子里的一员。
外婆说,这种古怪的仪式是当地求雨的一种办法,女性则是不被允许参加的。野牛湾存在的年头已经很久了,它有一座高约百米的大坝,大坝全是由整块几百斤的麻石叠成,若是剥开那些附在石头上的苔藓,还能看见上面留存的精美花纹。
在古荡村有两个奇怪的规矩,一是嫁出去的姑娘永世不得再回,二是没有族长的允许谁也不准靠近野牛湾。听外婆说,她的长辈曾经告诉她,野牛湾下面埋着一位很久之前的皇帝,那是他们古荡村人的先祖,他们要世世代代守护着祖先,在她之前很少会有女人嫁到村外去。
但凡事也有例外,那年夏天,就有一个名叫王九香的女人犯了这个忌讳。
九香和外婆一样,都属于外嫁的女人,她的家在数百里以外,这个名叫大浒的男人长得好看,但却在婚后沾上了赌博的恶习,不到两年的功夫就把家底输了个精光,还借了一大笔高利贷。
来要债的都是一些流氓,那时候的大浒把能输的都输了,本来以为来势汹汹的流氓不会放过他,不料,来人在拿走了他家中的一口破坛子后就再也没找过他麻烦。后来,大浒听人说,那些人中有个流氓头子认出那个坛子是古董,很是值钱,而这个坛子则承载着九香所有对古荡村的记忆。
九香刚出生的时候没奶喝,他爹便去野牛湾的湖边寻那通心草,这东西炖猪蹄是下奶的老方子,结果只在湖边留下了一只鞋,从此她娘的神智便有些问题,并最终在在她十六岁的那年追随着丈夫的脚步一头扎进了野牛湾,和她爹一样连个尸首都没找到。
九香为了寻尸,不顾族里的规矩在野牛湾寻了整整一夜,结果娘没找到,却在岸边的一个破洞里扒拉出了一个旧罐子。也正是因为这件事,九香被赶出了古荡村,临走的时候,她用这个罐子在村里的祠堂里装了一罐土,她看着那个没有人情味的老族长狠狠说道:如果将来我再回来,就吊死在这棵老银杏树上!
她发誓她这辈子都不会再回那个没人情味的地方了,以后每逢爹娘的忌日,九香便对着那坛子上香叩头。
大浒自打知道那坛子值钱后就想着要去做点什么,软磨硬泡之下,九香便答应了男人,在某个风高月黑的夜晚,两个人翻山越岭潜回了古荡村。
野牛湾边,大浒打着手电像个贼一样仔细搜索着,那场三个月前席卷全国的干旱让这野牛湾的水位早已下降了许多。
也就是在踏入湖边的泥地里没多久,走在前面的大浒忽然身子一愣,整个人便不动了,九香等了一会儿发现男人还是没动静便不耐烦的催道:“走快点啊!”
大浒还是不动,月光下,大浒诡异的将身体绷得笔直,湖水轻轻的吹动着他的衣摆,那是一件结婚时买的白衬衫。九香轻轻拍了拍男人的肩膀,大浒终于是微微的动了动,他缓缓的转过身来,只见他的喉结爆出,嘴巴微张,而一双眼睛不止何时竟然被扣去了眼珠,只剩下两个黑漆漆深陷的眼窝,两行鲜血顺着他的脸颊正在不停的“滴答、滴答”,整个胸前那洁白的衬衫早已成了一片血红……
大浒努力的努动着嘴,想要说点什么,但是却再也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只见他仰面笔直“扑通”一声栽入水中,便再也不动了……
“啊!”九香的惨叫划破了野牛湾的夜空,她拼命的跑,拼命的跑,只留下自己的丈夫在那冰冷的湖水中静静飘荡……
这一叫也把坝下的古荡村人全都从睡梦中惊醒,很快有人开始打着火把集结,等着村民匆匆赶到野牛湾时,九香早已不知去向。
第二天,有人在古荡村的那座老祠堂里发现了她,她静静的伸长着脖子挂在院子里那棵已经不知道多少岁的银杏树上,一根拇指粗的麻绳胡乱的打着结,就拴在最低的枝桠上。高度不偏不倚,恰好能使她的脚尖离地,也许是跑的太快,脚上只剩下一只鞋。
九香死了,一如她当年离开这个村子时许下的那句狠话,“如果她再回来,就吊死在村里!”,她做到了。
发现九香的人是她的堂伯父,这个人也是我外婆的父亲,他每天早上天亮后都要把这祠堂打扫一遍,据说这个老人推开门的一刹那吓得一口气没接上来,差点丢了小命,那九香伸长着脖子吐着舌头,更加让人觉得惊悚的是她的一双眼珠子没了,只剩深陷的空洞的眼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