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起萤华消失不见,旭日移上山头,书院的辩难已经过去一个时辰。
二十几轮下来,辩难的辩题也逐渐鲜明,由原来的模糊的新旧之变,以经潜移默化为新政将使楚国走向强大还是衰弱。
范良文败了刘修初,而后又守了十场,风轻云淡之间连敌手。一时间众人都觉得今天辩难马上将落下帷幕,范良文将守到最后。
而且由范良文的立论“新政强楚。”似乎也可以推测到他的胜利是必然的,天下文坛领袖所主持的新政,岂能有疑问?
特别是在这书院,又有谁会真心反对院长提出新政呢?或许也是因为这种原因,范良文才能在不知不觉间让刘修初全盘否定了自己的观点而不自知,就是那后面的十位攻擂的学子,又有多少真心否定他的立论。
辩难中有违本心已是输了一半,若是想强辩那更是难上加难。
就连那三位教习似乎也是这样认为的,范良文连守十一场,他们脸上也露出了笑容,对这个结果颇为满意。
不过对于有些人来说,这样的结果似乎并不是那么令人满意。
于是他站了出来。
他叫郭淮安。
他只参加过一次书院的辩难,只不过那次他守了二十二轮。
从辩难开始守到了结束,只此一人。
这次他不打算守擂了而是去攻擂了吗?那么有谁能守呢?
很多人在心里问了这个问题。
范良文能吗?
他现在心底和许多人有一样的问题“我能守住吗?”
当初郭淮安连守二十二场,他便败了一次。
眼睛微缩,他向着郭淮安拱手前伸而稍下举。
便是请教。
郭淮安也做了一个请教的手势,同样的手势他却格外的精准,一丝不差。
太常令之子郭淮安在院试中还是礼科第一。
想到这范良文摇了摇头,表情颇为苦涩。
“请!”
“请指教!”
风清云淡的开始。
不过辩难的过程却冒出了火光,这些火光不仅存在郭淮安与范良文之间。
甚至整个黑白辩场都弥漫着硝烟的味道,诸生表情惊愕,就连教习也缩起眼睛盯着他。
因为郭淮安最后总结的每句话都如同霹雳一般,他的立论太过骇人。
“所谓新政亦为权谋,如今实施第一批新法,只不过利用百姓贪婪是为笼络民心。”
“新政大纲中提及的漕运工商改革,亦或是某些人中饱私囊的敛财手段。”郭淮安平静的说着眼神幽冷让人不知他在想什么。
范良文恶狠狠的盯着郭淮安,场中的诸生对他也是怒目相向,就连教习也是面色不善的看着他。
就连原先与他交好的赵又廷等人眼里也净是不解。
如此行事与郭淮安往日的风格大为迥异。
不过郭淮安却是泰然自若,他的话还没讲完,他环视全场道。
“至于官制改革更是包藏祸心权利更迭让亲信上位,让某些人独揽朝政。”
“郭淮安住口!你简直无法无天!”范良文怒目圆睁对着郭淮安喝道。
从辩难开始郭淮安便有意绕开新政,而将重点放到了攻讦芈师,而且言论及其放肆,令人无法容忍。
“住口?我的话还没讲完呢!”
“至于最后的军制改革插手军政,其贼子野心更是昭然若揭。”
郭淮安的眼神逐渐变得冷厉,话音语调也越发高昂。
“如此种种也便算了历朝变法皆是如此。”
“而至关重要的一点,若是主导新政那人本就拥有天下读书的人心,被天下人视为师表,再加之新政中所获得的权利,如此一来那将如何?”郭淮安环视周遭诸生,声音越发洪亮语意更是发惊人。
“且不说新政是否利于民生,若是新政失败国祚必将衰弱,若是新政功成。”
“敢问诸位,这未来之天下。”
“是谁家之天下!?”
微风吹过,掀起阵阵涟漪,黑白辩场周遭的绿植一摇头。
黑白辩场中的各个学子额头都不禁冒出了冷汗。
“你,你这是.......”范良文指着郭淮安颤巍巍的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俩位教习的脸色也逐渐变得僵硬,野老的看着郭淮安却露出了淡淡的微笑,不过突然间他的脸色却变得铁青无比,看了眼天空用极低的声音自语道:“莫不成......”
场面有些安静风吹动诸生的白袍发出轻微的沙沙声。
范良文的肩膀被人轻轻拍了一下。
还未喘过气的他转过头来看见一张白净的面孔微笑着对他说:
“让我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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