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恐惧,甚至连苏与自己都和她保持着唯利是图的安全距离。
他付她银子,她为他做事,仅此而已。
幸好祖上积德,他还有一生都花不完的银子赖以保命。
可是洛卿云却不同,她看到易娘时,眼中却没有一丝畏惧。
毕竟,她与她的师父还算有些交,不菲的交。
“我也很有兴趣知道,如果我们两个撕破了脸,她到底会为你的银子杀了我,还是为了护我而杀了你。”
苏与不想猜,也不敢猜,他不喜欢赌没有把握的事。
尤其是,他看到自己那只已缺失了的右手,不知道那个疯女人,究竟还会做出什么让人意料之外的事。
苏与看着面前桌子上静卧的片玉,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他好像看到了那个人,如果可以,他倒真是想把这张琴只手拍断。
他挥弄着左手在琴弦间撩拨,可琴是左手按音右手散音的器物,一只手早已泣不成曲。
“因为她,我已有三年没再摸过琴了。”
苏与感叹,自从少了一只手,很多事都不再方便去做。
“你还有左手不是?”
洛卿云走到他右侧坐下,
“我的右手,可以暂借你一用。”
和曲,是最复杂而繁琐的事。
既可以一琴一箫相和,也可以一钟一磬相和。
不是器相和,而是人相和。
音由心生,一个人奏出的曲都带着自己的气,气是与生俱来的心,强求不得。
合奏同一种乐器,更需要两个人之间不断磨合而相契,这并不是一朝一夕的事。
他们的曲子必然合不了,可是却能从曲中对话,据理相峙,以辨孰高孰低。
名为以曲相和,实则是在谈判。
“难得相见,莫负此。一曲《良宵引》,聊以慰衷肠。”
苏与已先出手轻泛七徽一二三弦,先发制人以求权。
良宵一曲,且散闲愁。
倦鸟宿枝头,远雁入芦洲。
良辰美景奈何天,莫负今夜月清幽。
洛卿云峰回路转,七弦处却变了曲调,“光天化,哪得良宵,不如看这《平沙落雁》扶摇直上九霄。”
平沙水云,游子飘蓬,问取恁孤鸿,音书何时能通?
南往悲鸣,目断飞鸿,衔芦宿柳岸,西洲蓼花正红。
可怜孤鸿落平沙,不见直上九重。
“九霄之上天外天,不如《鸥鹭忘机》乐得逍遥人间。”
苏与从吟揉绰注转回泛音起调,衔接得天衣无缝。
人能忘机,鸟即不疑。
人机一动,鸟即远离。
他虽有我醉君复乐之技,却全无陶然共忘机之,一弦拨下,曲中意早已散了。
“别逗了,逍遥人间可不是苏门主毕生所求,这弹得可是晦涩乱耳,实在不忍再听。我看,还是换一曲《文王》深谋远虑,更胜一筹。”
曲调惊变,从轻灵飘逸又转为了深沉恒远。
江空月初人响绝,夜阑更请弹文王。
指上凝音,回弦绕梁,只听得左手按弦与右手勾弦的两个人相互掣肘,不相上下,谁也占不到谁的甜头。
“文王就算了,我有自知之明,倒不如一曲《楚歌》落得痛快。”
“别往自己脸上贴金了,还妄敢自比霸王,你啊,不是文王,也不是霸王,充其量不过是那聂政刺过的韩王。”
“《聂政刺韩王曲》?”
“是,又称《广陵散》,片玉本就是用来弹广陵的。”
“只可惜曲终人尽散,恰似故人来啊。”
洛卿云奏到泼剌一段,曲中杀气尽现,她突然拊掌一拍琴面,只听得七根丝弦噌噌噌尽数崩断,余音还环绕在龙池凤沼之间。
不知从哪里刮起了一阵大风,将门窗全都关紧了去,掩住了屋子里的人。
四面墙上,整整三十二张琴的琴弦齐刷刷地崩断,发出来昆山玉碎的嘶鸣。
“恰似故人来?”
她瞥向旁那个一直拿霍中散酸她的人,
“古人是,西出阳关无故人,可到了你这,故人偏从阳关进。”
苏与当然知道她指的那个从阳关而来的人是谁,“自在公子观自在,湘璃夫人莫相离,对我金刀门是好事的话,对你又何尝不是?”
“好归好,可若是让大漠飞鹰看见了,倒不知道那时是他好还是你好。”
他两根手指轻轻拈起洛卿云衣襟上的一缕青丝,放在鼻尖嗅了嗅,还是沉水香的味道,沉水奇楠,不掺一点其他的合香,这些年她的习惯也一直都没有变。
“飞鹰已落,燕雀当道。一个是英雄末路,一个是美人迟暮,你难道怕他们?”
洛卿云一把拽回了自己的头发,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