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凡见过它出鞘的人,都觉得它不该叫洛水剑,而是叫落英剑,因为他们在死之前,好像都看到了漫天的红英飘然而落。
好美,美如凤舞九天,扶摇直上。
好痛,痛如鹰坠深谷,摧枯拉朽。
痛的感觉,不过是因为他们看到的不是红英,而是自己体里淙淙涌出的血。
洛水剑与其他的剑不同之处,就在于它的血槽,又深又长的三条血槽,这样的血槽,可以保证一剑刺入别人心脏的时候,有足够多的血瞬间奔涌出来。
她的剑,不为花哨,只为杀人。
洛水断流,血尽人亡。
可这一次不同,剑刃上已沾染了血渍,血槽却是干净的。
苏与向来认为,女人无用,所以金刀门里从来不用女人。
可他却没有想过有这样的一天,他的金翅霸王刀还没有来得及出手,拿着刀的手就已经断了,被一个女人所断。
这是他自觉得离死亡最近的一次,近得好像前面既没有人拉他,后面也没有人推他,甚至连他自己都不用往前迈半步腿,就已融化进去。
断手之痛已经算不得什么了,比死亡更可怕的是什么?
是羞耻,尤其是像他这样骄傲的人,竟然在经历着这样一件丢脸的事。
他已在等着,不论是一剑穿喉也好,穿膛也罢,不管怎么样,总比现在要好。
可是他等来的,却是易娘的收剑。
“受人之托,我本是来杀你的,却终是不能忠人之事了。”
“你不想杀我了?”苏与听了先是一怔,他实在是想不通,这事她明明已做了有十分之九,只差最后一哆嗦,信手拈来的事,为什么偏偏在这个时候突然停了手。
“不,是我杀不了你。”
比羞耻更羞耻的是什么?
就是她此时看似一本正经的侮辱,苏与如是想。
他此时已完全忘了临死之前的恐怖,而是觉得可笑,“你既能断我一只手,便能要我一条命,又如何杀不了我?”
“因为,我已经把雇我杀你的那些人给杀了,顺便,把他们和他们的银子烧在了一起。”
苏与眉间一颤,他此时倒是愿意好好地看上一看这个女人了,“我不明白。”
“很简单的道理。”易娘说话的时候,平淡得就像是在陈述着自己中午不过就是吃了一碗素面,“若是你想要别人完全信任你,就一定要先让他知道你很信任他,我断了自己所有的后路,只为送你一份大礼,这就是我的诚意。”
“我猜这礼,就是我的命?”
“不错。”
“你可知道,临阵反水是江湖上最大的忌讳。”
“拿钱办事,天经地义,这的确是杀手的规矩。可我是个女人,女人向来都是不守规矩的。”
“那你为了什么?”
“钱,我只要钱。”
“那些人岂非早已付过你钱了?”
“一个人若是肯花这个价钱买个人头,那他得到的一定比出去的多,所以,你更值钱。”
苏与斜眄着她,似乎想从这淡然中看出些什么不同,“能够背叛一次的人,我又怎么相信不会背叛第二次?”
“因为我知道,无论别人付给我多少钱,你都能付得出双倍,不是么?”
苏与笑了笑,也许别的他不敢说,可是银子,世上绝没有人能比他出得起的更多。
如果她真的只是要钱,那他也确信下辈子这个人都背叛不了他。
“即便如此,我又为什么非要你不可?”别人挑他的同时,他当然也有资格去挑一挑别人。
“因为没有我,你会死。”
苏与听着这个貌似很有道理却又毫不讲道理的道理,看着地上的断手和手中的金翅霸王刀,“你既想跟着我,直说便罢,为何非要断我一只右手?”
“你需要我,这一点,我需要让你知道。”
“你这个女人,真有意思。”他自己也不得不承认,若非这只被断了的手,他根本不会去正眼看她一下。
“更何况……”易娘突然顿了一下,已抬起头来迎上了他的目光,“你的左手刀,比右手更快,所以右手不重要。”
他听到这样的话,就像看到她的眼神一样,好像突然被雷劈了一下,笑容逐渐僵住,那小半截从左手袖中将要伸出的利刃又突地缩了回去。
她知道他的左手刀,那他的左手就已同样没了意义,没有把握的事,他从来不去做。
可他的左手刀,是个不为人知的秘密,她是怎么知道的?
他自嘲般的笑了笑,躬拾起了地上的金刀,“该说的话都让你说尽了,我还有什么可说的呢?”
“和你这样的人做生意,本就该如此。”
她想说坦诚相待,可又觉得这个词用在他们之间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