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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这都不重要啊。

嵇闻道一句也没听进去,只拼命追上前想问他为什么出尔反尔、又不让自己前去。为什么要几次三番拒绝自己、耍弄自己。为什么不肯相信自己……

即便粉身碎骨,也只为换他周全。可为什么,他就是不懂……

到底,我们是不是朋友……

可他再也没追上江玄。

第二天一早,江玄已经不见了,留下淮水派上下满门,面面相觑。

目光从梅溪桥、鹤松石到其余弟子脸上逡巡了一遍,嵇闻道漠然转身回到屋内。

站在嵇无风床前,他抬起手掌,聚起了至纯至湛的定风波真气。

或许是最近经历了太多变故,此刻他已经麻木得失去了全部感知。所以,眼前缩成一团埋在被子里的儿子也没让他再产生一丝多余的念头。

拉开被子,手掌已落在幼子心口,真气蓄势待出--

“求求你,不要……”

他猛地打了个激灵,再一看时,才发现嵇无风并没醒,只是在昏迷中呓语。想必,梦里的他此刻也还在轮回着被沈雁回折磨的地狱。

嵇闻道的手掌捏成拳头,良久,他却别过脸去,没再看面无人色的孩子一眼,再次运起真气拍落--

“镯子……为什么你有我的镯子……”

瞳孔瞬间放大,嵇闻道不敢置信地拧过头,发现嵇无风还是在昏迷中无意识地呢喃。

可是,这是什么意思?

“你”,是谁?

一个最坏的可能涌上心头。难道是沈雁回故意给嵇无风看了镯子,告诉他是他的父亲派人把他掳走?

……

算了。

这也不重要了。

此刻的时间必须分秒必争,晚上片刻都可能酿成无可挽回的大错。

他硬下心来,内力一吐,幼子便即痛苦地呻吟了一声,大口喷出鲜血。

随即,他抱起嵇无风冲了出去,找到了立在江府门口的堂姐。

他不信,江玄会连自己的妻子都瞒着。

果然,看到他怀中又命在垂危的嵇无风,堂姐凝眉半晌,垂眸道:“瑞光塔外十里,北淮口桥头,你去吧。”

顾不得答应一声,嵇闻道已经飞身而去。

一路上,嵇无风呕出的血染红了他半边身子,他却心急如焚,不舍得放慢速度,生怕迟了一步看到的就是姐夫的尸体。

这是他这辈子轻功施展得最快的一次,好在结果终于未再让他失望--

高塔之下,淮河之畔,姐夫和谢桓一左一右,刀光剑影,正与顾云天斗到酣处。

只消一眼,嵇闻道已神驰目眩,几乎无法分辨三人身法招式,实觉奥妙无穷。

察觉他的到来,几人都分神看去,江玄见到他满身是血抱着嵇无风时明显怔了一瞬。他这才反应过来自己此来的目的--

“姐夫,无风他伤势反复--”

没等他说完江玄已经意会,当即一招退出战局接过了嵇无风。

嵇闻道于是顺势拔剑出鞘,跃入战圈替上江玄的位置,平生第一次如愿与顾云天交手。

然而,仅仅一招,他霎时一身冷汗,整个人如堕冰窖--

原来这才是顾云天的实力!

难道,这才是顾云天的实力……

一招,他已经意识到了自己和顾云天的差距。才意识到自己此前以为的有多么天真。

手中长剑已经不听使唤,脚下步子也顷刻散乱,若非谢桓在旁掠招照应,只怕不出三招他已命丧当场!

剑光交错间,与顾云天堪堪对视,对方有如实质的威压中似乎还蕴着若有若无的笑意,不知是何意味,他登时目眐心骇,再无半点力气招架。

正当此时,一道真气直逼面门,他慌忙挥剑抵挡时已晚了一步,他心跳骤停,只觉全身上下都被这股强横真气锁住,就要命丧当场!却见一柄刀锋递进横旋,替他解了这招。

--谢桓?

嵇闻道不敢置信地看去,竟是谢桓救了自己一命?!

趁他分神间隙,顾云天又五指萁张,朝他攻来,且这次气势更盛数倍。

很快,谢桓也无暇再匀出力气照拂他,唯有江玄救治嵇无风之余勉强为他挡下几招,又拖了一点时间。

可是终究抵不过顾云天猛烈的攻势,豁然,嵇闻道胸口一痛,已然中了一招折红英!

……倒在地上的嵇闻道感觉自己整具身体正在被切碎、又重新缝合起来。他霎时痛得冷汗直流,眼前只剩了一片虚影。

最后的一点意识里,他只有懊悔与遗憾。

……原来自己的确没有和顾云天交手的资格。只是,这一死倒无所谓,却终究没能给江玄帮上忙……甚至,若谢桓其实并无问题,自己全然是自以为是地害了江玄、害了嵇无风。

也害了所有人。

不……他不甘地竭力张大眼睛,却被溢出的泪水模糊了视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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