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的计划是要杀掉顾柔的。
但她相信顾柔只要还剩一口气,都能逃得出去。至于自己……
“听到了吗?你走吧。”这时,连远处的谢桓也对顾柔说。
“……我亲手杀了舅舅。”顾柔刚开口,就被岳织罗打断了。
“所以我依旧恨你,但我不会成为你。善恶之报,如影随形,你会得到应有的报偿,绝不是因为你五岁那年的事,而是你心智健全后出于自己意愿做过的错事。当然我手上的血腥远比你多,也不配多说什么,你自己的心已有审判。”
自从岳织罗失忆后,顾柔从没听过她说这么长的一段话。可此刻她每说一句,顾柔极力填埋、遮掩的那块肮脏之地就被揭开一点,在自己的注视下显露无遗。
“对不幸者的复仇,只是多此一举。这样可笑的轮回,就在我这里结束吧。”
……
燃烧的雪渐渐熄灭,炽热的印记随风凉去,顾柔已经离开了很久。
谢桓自然可以去追、或出手杀岳织罗,但这就意味着牺牲谢酽,两败俱伤。
架在谢酽脖颈上的笛子依旧纹丝不动,但倏然间,执笛之人的身子晃了一下,谢酽还没反应过来,一抹玉色已经幻成虚影,岳织罗与谢桓交上了手!
“啧,居然不杀我,却去找死,教坊都怎么回事?”谢酽揉了揉骤然放松而逸散开剧痛的脖颈,自言自语。
岳织罗所擅的音术只能用于偷袭与设局,在正面交手时几乎无法发挥。显然这场拼杀从一开始就分出了胜负。
“……不过真是麻烦呢,叫顾柔跑了,下一步计划要搁浅了。”
谢酽一边欣赏岳织罗节节败退,一边思索着。
当他转过第三个念头时,岳织罗已经倒了下来。
竹笛仍在她手中,却沾了鲜艳的红色,像是点点梅花绽开在翠玉般的枝头。她身上数处致命之伤,大量的血正飞速晕染更多积雪。白色、绿色、红色,是如此鲜明地分开。
谢桓负手走远,不无遗憾地慨叹:“我还挺喜欢超出预计的事情发生,除非,真的妨碍到我了。何必呢……”
什么?
本已渐渐失去意识的岳织罗手指动了动,艰难地张开嘴,想说什么,却发不出一点声音--
很久以前,有个人,说过几乎一模一样的话……
“若非切实妨碍了我,我是不介意一些超乎预料的事情发生的……”
两句话重叠交缠,在她脑海里疯狂拉扯,耗尽了她最后的心力。
难道……
“没错,我不是他。”
“谢桓”重新转过身,已经变成了另一个人的声音。
原来如此,原来是他。岳织罗再也聚不起一丝念头,只能恍惚觉得其实没什么不同。毕竟,都是一样的人。
……
漫天的飞雪迎头落下,脸颊却不觉得凉,她知道这不是自己已经失去感知,而是回到了她最幸福的时候--
那是七岁的她在拜火教森严的教规下偷偷养了一只小兔子作宠物,却被三师姐罗姑练习敲锣时,一招“捣练子”不小心震死了。
她抱着兔子的尸体大哭,任凭罗姑尧叟怎么哄也不好。没办法,他们只能去找其他兄弟姐妹想办法。
大哥说赔给她一只,被众人否决。
五哥说把兔子遗体做成“兔蛊”,被众人痛打。
最后还是林袭光提出给她“造雪”,得到一致同意。
因为西域常年干燥炎热,从不下雪,他们曾从中原一书中看到描写雪景的诗句“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想起天鹫峰梨树盛开时的美景,不由神往。
小妹一直说想看雪,如果能赔给她一场雪,她一定会开心。
但西域终究不会下雪,什么能代替呢?
大家都没见过真雪什么样子,只能先由最博学的大哥翻遍中原书籍,看到“咏絮”一篇,恍然大悟:既然“未若柳絮因风起”被盛赞,那么柳絮一定是最像雪的!
他们说干就干,天鹫峰上没有柳树,就在外出刺杀任务时努力收集。回来撕碎、布置,忙活了大半个月--
那天小妹又在兔子的坟前抽泣时,忽然一小团白色落在眼前,她惊奇地抬起头,许多白色的东西纷纷扬扬从天空中飘落。
那些小团落在她的脸上、掌心、脚边,软绵绵的,比师姐偷偷塞在她棺材里的被子都软。
“下雪啦!”
大哥不知从哪里钻了出来,把她举到头顶,“雪”越下越大,她伸出手,很快攒了一捧雪花,破涕为笑。
罗姑也小心地探出头,把一大袋子洁白无瑕的雪花扬在了他们身上,大哥一个不防呛住了,咳了半天。
“哈哈哈……”
其他师兄师姐再也忍不住笑了出来……他们躺在地上,感受着雪迎面砸下,麻麻痒痒的让人睁不开眼,原来这就是雪啊!
雪越积越多,渐渐把他们包裹住,柔软而温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