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踪,她没折回南峰,却撞到了一个满身血光、摇摇欲坠的身影。
她实在太过震惊,因为这是顾云天长女、魔教曾经公认的下一个教主,可此刻却狼狈不堪地扶着树干喘息,即使连每一次喘息看起来都是对最后那点生命力的消耗。
“这怎……怎么回事?”
范云迢手足无措地愣在原地,但很快看到她所追踪的萧望师不知何时出现在不远处,一步一步向顾柔走近。她忙隐住身形,暗暗观察。
他的步子依旧跛得厉害,身上却缭绕着一股真切的杀意。边走,他边抬手慢慢撩起帷帽,俯身靠近已经撑不住跪倒的顾柔,极轻极轻地叹了口气……
“等等!”
终于忍不住要出声阻止的范云迢却发现有人比自己更早抢上前去,一把拉起了顾柔--
嵇盈风竟然也赶来了!
一个眼神,范云迢已经明白了嵇盈风的意思。只见嵇盈风翻手拿住萧望师衣袖,“溯雪回风”踏出,顷刻间两人身影已经飘远。而几乎同时她发出一掌,将顾柔推开--
范云迢闪身接过顾柔,立刻转身朝反方向逃去!
而嵇盈风施展轻功,挟着萧望师在雪中穿行,直到确认他再也追不上顾柔才停了下来。
萧望师将手负到背后,仿佛浑不在意弄丢的顾柔,而对一瞬间冲破了催眠的嵇盈风更有兴趣似的,全部心思专注于这个常常出其不意的人。
“原来不仅五感惑术对你无效,条件催眠也会失手啊……”萧望师的声音仍渺若烟波,悠悠飘散。
“的确,催眠永远是下乘之术,可如何才能让你心甘情愿呢……?告诉你一个秘密,可以吗?”
帷帽轻轻侧过,被风掀起一角,他凑近嵇盈风,低语入耳,原本目光还有些迷茫的嵇盈风像是被冰水浇了个透,眼中倏然湛出清明--
震惊,但仅仅一瞬就变成了恍然,随即是大悲大喜混杂交织的复杂神情……
一向内敛的嵇盈风从未外露过如此剧烈的情绪。她的心脏几乎扑出了胸膛,指尖开始传来针刺般的麻木,甚至已经将遇到顾柔的错愕抛诸脑后。
在她骤然得知秘密、心神大乱之际,萧望师终于趁机而入,成功将她催眠。
那天之后,她不再有头疼之症。
连她自己也不知道,让她无法继续抵抗的,其实不再是催眠的条件,而是,威胁她的条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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带走了顾柔的范云迢觉得自己捡了个大麻烦。她既怕被萧望师知道顾柔在自己手里,又实在不知该如何处理这人。
从任何角度说,顾柔都是他们的敌人,死在谁手里都是死有余辜。可又不能真看她死了。
范云迢小心地藏着顾柔,给她治伤,又要防备她恩将仇报对自己不利,结果劳心劳力了半个月,好不容易把顾柔性命救回来了,想问问她那天怎么回事,她却一言不发。想问嵇盈风如何处置,又见不到她人。
就这样拖到昨夜,顾柔居然偷偷离开了!
好心没好报,范云迢望着空空如也的房间摇头苦叹。
不过这个烫手山芋走了也罢,否则,想杀她的人太多,恐怕连累自己。可是她伤得那么重,真的能走吗?
不会是被萧望师发现了吧?
她悚然一惊,顾不得时时在侧的萧望师,冲进了嵇盈风房间。
可是这次的催眠太深,嵇盈风只清醒了一瞬,听到顾柔离开的消息,却也实在难以聚起神志思考。
头疼,熟悉的头疼比以往每一次都要剧烈,呼吸的间隙,极强的意志力支撑着她一缕飘摇的思绪,她的指尖在范云迢掌心划过,散乱的笔画勉强凑成两个字:
“顾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