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仍能看出发自内心的喜悦与安宁。
江朝欢慢慢抬起手,悬在画像前方,却连卷轴都不敢触碰,生怕打破这美好的瞬间。
他入了定一样驻足良久,心中百感交集,直到微弱的脚步声传入耳中,让他悚然一惊。
有人进入了这座建筑,正在上楼!
这座小楼只有一个楼梯,每层也只有一个房间,不管是留在这里还是下楼,都势必会与来人迎头撞上。
江朝欢当即打开窗户,向外看去。见楼外空空荡荡,没有埋伏,他飞快地攀住窗沿,就要从三楼跃下!
然而吹熄烛火之前,转身瞬间,掠过眼前的一幕将他翻越窗户的身形堪堪定住。
--那幅画像被窗外吹进来的风掀起一角,让他看到,画像背面,仍有笔迹!
脚步声越来越近,已至二楼,江朝欢挣扎一瞬,还是转身折返,一把取下了画像。
纸张背面,竟然也是一幅画像!
更奇怪的是,这幅画中四人的神情、位置、衣着,乃至背景,都与正面别无二致。
为什么,一张画卷的两面会画着一模一样的两幅画?
江朝欢难以置信的目光来回扫过正反两面,试图找出什么不同之处。倏然,他面色一变,视线死死定在了画上某处。
脚步声轻快而有频率地逼近,走上了三楼最后一步台阶!
推门而入的瞬间,江朝欢已带着画像一跃而下。
然而,他来不及关上窗户,来人快步走到窗边,正看到他落地的身影。
他未曾蒙面,不敢回头,双足刚一落地就遽然拧身,施展轻功而去,却听到来人也从窗中跃下,紧紧追来。
来人显然武功也属上乘,落地后未需停留就揉身而起,穷追不舍。
江朝欢边逃边给自己蒙上面,拣着来时的路狂奔。夜色黑得难以视物,还好他对谢府很熟才不致迷路。
很快,与身后的人渐渐拉开了距离,他不断催动内力提速,直至那人彻底被甩开。
江朝欢松了一口气,看到大门就在眼前,掠步而去。
然而,就在他迈出大门的瞬间,风声乍起--
快到极致的一刀从旁劈来,刀锋遽然逼近他面门,挟着排山倒海之势、虎啸龙吟之气,劲如天崩!
江朝欢在寒光泛起之时已然收住去势。拔剑、出招、抵住刀锋一套动作宛如天成。只听“锵”的一声,刀剑相斩,两人俱是一震。
那人朴刀一翻,与长剑平切滑过。江朝欢身形不住后倾,急运真气抵抗重逾千钧的刀势,刀剑鼓荡着风声激起一串火花,映出了那人面容!
……谢酽!
与他所料一致,能来这里的、能从更近的小路越过他包抄合围,提前候在此处的,也只有谢酽!
刀剑错开之际,江朝欢心念电转。
只见他反手一挑,趁势横抹半圈,陡然压下沉重刀锋。争得一隙后他并不恋战,当即收招疾退,飞身落在了院墙上,欲从此路脱身。
“这个院子,或者说,整座临安城,你会比我熟吗?”
他听到身后冷冷的声音,谢酽也纵身跃上了院墙,与他一丈之距。
夜色下,两人在高低错落的屋顶无声地追逐,转瞬已翻过一排房屋,却始终几步之遥。
江朝欢心头凛然,回手疾射一簇暗器,分取谢酽全身要害,趁这一息之机,纵身连跃,就要隐入无尽的夜幕。
然而,谢酽虽被逼退须臾,人没再追上,声音却阴魂不散地从后面不远处送入他耳中,还带了些气定神闲的慵懒:
“方才三招明明又是我输了,你逃什么呢……江护法?”
江朝欢身形被他这句话定住,一时竟不知该如何动作。
听得谢酽步履闲适、在屋顶穿行,慢慢朝他逼近。他终于转过身,垂着目光叫了声:“谢堂主……”
“江护法来这里做什么?”谢酽好整以暇地望着他。
努力搜刮肚肠,也想不出一个合适的理由。江朝欢咬着牙,心虚地说道:“夜里睡不着,随便走走。”
谢酽“噗嗤”一笑,指着他道:“随便走走需要蒙面、撞到我还要跑?”又摇头叹息:
“谢府与我们落脚之处相距半个临安城。江兄一向巧舌如簧,却也能编造出如此拙劣的借口。怎么,是觉得我很好骗?”
江朝欢实在不知如何回答,只能任这个宿命之敌探究的目光在自己身上扫了个遍,最后定在自己左边袖口。
终于,谢酽打破了这份难熬的死寂。只听他极轻地一笑,语气陡然转冷,一霎时将平静夜色激起汹涌的暗流:
“倒是想不到,我教堂堂幽天护法,不做杀手,改当小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