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座比君山高耸壮阔得多的山,在山腰处的一个洞口间,因地势低洼积蓄了一潭三人合抱大的水泊。
距君山大会刚过去一个月整,天气却已大不相同。与深秋舒适宜人的凉爽相比,此时的风霜就显得有些冷峻了。何况,这里比岳阳还靠近西北得多,自前两日下了第一场雪,已经进入了冬日初寒的阶段。
所以,这一汪山涧的水面上结了一层薄薄的冰,也就不足为奇了。只是,令人惊叹的,是这个山洞里的砾石岩土,呈现出饱满瑰丽的紫红色。尤其是水底的沙石,将水面映出绚烂的光彩,虽不比水晶通透净澈,但也极为稀奇。
然而现在,那层冰面被击碎成一块块不规则的形状,正在快速地消融于水。一只手伸入水中,从水底挑拣出一颗菱形的碎石,小心地捞了出来。
这颗半透明的石头摊在掌心,有半个鸡蛋大小,从边缘到中心颜色逐渐加深,在深红中蕴藉着绛紫,通体流光溢彩,灿若云霞,衬得那只托着它的手掌越发苍白。
远处传来些极轻的脚步声,那只手慢慢合上,握住了这一片绛云。
直到那些脚步声由远及近,踏入洞口,那只手的主人仍保持着半跪的姿态,在水泊中仔细地浣洗着,濯去了手背上星星点点几处血迹。
“魔教贼子,上清堂、正清堂六位长老可是被你害死?”
来人将洞口两端严严实实堵死,却不敢立刻涌进,只见洞中那人慢慢拭去了水珠,才霍然起身,把手按在了剑鞘上。
仅仅这一个动作,却叫洞口的来人慌忙退后一步,全神戒备,纷纷拔出兵刃。
“摆在眼前的事,为什么还要问呢?”那人似乎暂时还没有动手的意思,只是背着手绕过山涧,停在西侧洞口前。
他一身玄衣,看不出上面染了多少血,双手也干干净净,只有脖颈上一滴血珠还来不及清理干净。来人无法理解,他闯山杀人后不立刻逃走,却只是为了找个水泊清洗一番。
就在一个时辰前,崆峒派上清堂例会上,一个年轻男子突然持剑闯入,一言不发便骤然袭向首座,数招之间,将上清堂三位长老毙于剑下。
众弟子有的仓惶逃命,有的上前相帮,他却且打且退,不再杀人,只留下了一句话“奉教主之令,取三堂九老性命。”
崆峒派三堂中,至清堂三老包括掌门、林普正、胡思远,都已过世。现在仅存的上清堂专研武功,正清堂则传袭教义。若上清堂都覆灭无存,那正清堂又何以自保?
果然,就算正清堂已得到消息,立刻戒备,仍未躲过既定的命运。
自此崆峒九老无一幸免,余下的弟子勉强组织清点,追堵围截,直到有一小队在这处山洞发现了连挑两堂后反而逗留不走的凶手。
有人认得,这个孤身上山的杀手是在君山大会上最后露面、传言已死的魔教幽天护法江朝欢。
这一个月来,魔教已陆续出手,将参与君山大会的门派剿灭七个,余者人人自危,崆峒派也自然加强了防备。
只是,崆峒派地处偏僻,本就与中原大多数门派相距甚远,又倚仗崆峒山之险,在上山之路布有二十四班岗哨,上百机关陷阱,自入冬后更是风雪塞途,可谓占尽天时地利,自以为固若金汤。谁知竟能被一人单枪匹马杀入山上。
那人此刻面对密不透风的包围,却视若无睹地驻立着,微垂的目光凝在被血染得发粉的水面上,薄唇紧抿,不知在想些什么。
来人却按耐不住,又叫道:“你无需装腔作势,只要我们往里面扔了火药,你就算武功再高也跑不了。”
“我不喜欢在雪天赶路的。”
江朝欢一抬眼,叫出声之人悚然一惊,手脚登时麻了。再看他时,却见他已叹了口气,便走向洞口。
外面至少围了二三十个弟子,他却旁若无人地径直而去,在踏出洞口的一瞬之间,腰间长剑刷地出鞘,手腕一翻,寒光纵逝,围堵弟子几乎同时迸出哀号,兵刃齐刷刷地脱手飞出--
锵然落地之声和他收剑入鞘的撞击声近乎一致。
整个过程不出三息,而他脚下步子丝毫未缓,已从容走出山洞数尺。
那一剑迅疾如电,众人察觉寒芒刺目之时便已中剑,没人看得出这一招是如何变化、怎样攻来,甚至都未看清那剑是何模样。
江朝欢负手而立,没看身后的一地狼藉,只陈述事实般平静说道:“看山中痕迹近日常有走山垮流,你们不敢用火药的。”
朔风穿过陡立的峡谷,击起荷荷低鸣,吹得人张不开眼。他抬手挡了一下,却没什么作用,遂轻轻摇头,朝山下走去。
两侧却又围来刚刚赶到的后援,看着洞口挣扎爬起的一众弟子和触目惊心的血迹,不敢置信地止步——
每个人的右手手腕上,都是一道极深剑伤。不仅位置丝毫不差,力道也毫无区别。他是如何做到,这一剑又快到何种地步,竟能一招挑断二十多人手筋?而这一剑若划在咽喉,现在还哪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