嵇无风惊的一时忘了呼吸,却仍下意识地把妹妹和江朝欢往身后一拉,挺身站在了最前面。
“顾云天,你…”
他刚开口,却见顾云天身形一震,叫他毛骨悚然,声音凝在嘴里,再吐不出一个字。半晌,才能回过神来,原来顾云天只是抬手拂去了袖上的露珠而已。
半明半昧,月光昏凉,谢酽像是定住了,他从湖畔水光的倒影中凝望着那个慢慢走近的人,脑子里只剩下一个念头。
“为什么……”
他们听到谢酽喃喃的低语。他问的不是“是真的吗”,显然,没有什么继续质疑的必要了。
然而,顾云天并没有朝他看上一眼,却随意地坐在岸边石上,闲话家常般说道:“每次有你在时,总会横生枝节。这次,也是意外吗?”
他这话虽未指名道姓,但江朝欢心里有数,谢酽身世的披露并非一个意外可以解释的。山雨欲来,顾云天有所预感也是正常。
本来他不愿再虚与委蛇,但顾云天来的太快,教坊尚未赶到,他仍需努力维持住局面。
故而,江朝欢像往常一样,上前躬身请罪,却见顾云天摆了摆手,有了些兴味似的:“这二十一天,我以为你会想通的。”
心脏重重一跳,江朝欢抬起头,正看到顾云天手腕一翻,悬停在他身前。
“不过没关系。”随着他手指捻动,一股看不见的气脉骤然扬起,顷刻间,江朝欢的身子如被巨石摧压,随之一寸一寸地弯了下去。
“我需要的,从来不是一个只会听话的人。”
被气流扭曲、搅动而破碎的声音挤进了江朝欢耳中,身体不可自抑地软倒,他从来没有过这种感受——全身经脉被压迫到极致,却又好像放松得如初生婴儿;神识跌入长久而遥不可及的沉睡中,又被激活唤醒。
“你干什么?”嵇无风大惊,抬手便要拦去,谁知只是稍稍靠近,就像被风刃割裂全身肌肤,引得内息一瞬而泄,他手脚登时不听使唤,就要一头栽倒,还好被嵇盈风及时拉了回来。
半晌过去,嵇无风心脏仍是狂跳不止,他才知道自己的那点武功在顾云天面前,是何等微渺。只能眼睁睁看着顾云天拨动琴弦般,在空气中又划了几下,便悠然合掌而握,而江朝欢身子蓦地一震,终究彻底倒了下去。
“你何必强撑着呢?”顾云天笑了笑,对倒在湖岸的那人说:“扣盘扪烛,碌碌无功,不如抽身事外,落得清闲一回。”
他彻底催发了桃花枝叶,使折红英根系完全掠夺了江朝欢七经八脉。却又在花谢春归、黄泉命断之际将“奇点”锁住,瞬息之间遏制了根脉交替。这样,江朝欢虽一时不会死去,但也失去了行动能力,只能保持呼吸和神智。
见他没死,嵇无风喜出望外,正要去扶,却晃眼瞥见湖面上星星点点亮起许多光斑,想是大家终于找来了这里。
“想救他吗?”
身后突然响起的声音吓了嵇无风一跳,回头,只见顾云天的目光落在谢酽身上。虽有些迷茫,嵇无风却仍道:“当然想,可不是说只有你……”
“撷芳华非比寻常折红英,尤其触发之时不计后果,脉系全开,少说也需一个时辰拔除。”顾云天不知为何,竟对嵇无风耐心地解释起来。
“积年陈事,也总有重见天日之时。这局棋,终于不再是我一人执子了。”
他自顾自地说着谁都听不懂的话,便起身走向山脚。
今夜的顾云天与往日那个无数属下簇拥中令人不敢逼视的、诡谲身秘的魔教教主实在太过不同。嵇无风摸不着头脑地愣了半天,见湖面上光点越来越近,而谢酽经过这么久又几乎昏晕过去,显然是折红英彻底发作之兆。
“跟过去吧。”
他听到了妹妹冷静的声音。
君山七十二峰不算雄伟,但自有一番意趣。顾云天走的很快,且只拣着最陡峭险峻之处。后面嵇无风扛着谢酽,嵇盈风负着江朝欢,勉勉强强跟着。
转过一处竹林,嵇无风看到山顶已经不远,再登数级台阶,有一宽阔平台横亘在路旁,一侧立有石碑,写着“射蛟台”。
顾云天登上高台,命嵇无风把谢酽放下,便让他们爬到山顶封山亭,看视着湖面来客。
嵇无风做梦也没想到,有一天会给顾云天当望风的。只是谢酽命在垂危,又不能不救。
想到这,他又摸了摸被安置在石凳上的江朝欢的脉搏,确认他还活着后,稍感放心。虽然不明白适才顾云天做了什么,又为什么会对自己人下手,但至少看起来他并不想要江朝欢的命。
山巅凉风习习,嵇无风居高临下,看到谢酽盘膝而坐,而顾云天立在他面前,右手负在身后,左手悬在谢酽头顶三寸。
随着顾云天食指一挑,谢酽百会穴上的鲜红明显暗淡了一些。嵇无风啧啧称奇,虽看不到那无形的气脉纵横,但他心中仿佛能感受到如川流奔涌般的内息流转。造诣已至如此境界,他真的需要自己帮他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