臂又分明受伤,为何却用左手剑?
这一困惑尚未解开,刀声一撞,又叫人心悬——只见谢酽挺刀迎上,一招虎啸龙吟连挥三下,弹开剑刃,亦将江朝欢逼退数步。
半月前那场打斗,室中多数人都是亲眼所见。当时江朝欢剑势之凌厉,全然压制谢酽,谁知今日他横剑斩过,却只剩了长剑本身的剑气,几乎不蕴丝毫内力。不过拆得两三招,就已落入下风。
谢酽亦是惊奇,但变招探去,却见江朝欢应对极精,显然并非是有意放水。可若说他是受伤处所累,却又为何不换成右手执剑?
心下不解之际,谢酽刀势放缓,同时左手化掌,横劈过去,卖了个破绽;见状,一招未竟、江朝欢随势压下剑尖,转为“云开见天”,斜里刺出,避开掌力的同时斩上刀锋。
只是,本可退敌的一招却未能撼动朴刀分毫。谢酽业已看出,江朝欢是真的全无内力,只靠剑招之精巧相抗至今。
然而,他本就惯用右手,即便左手剑使得也算圆融,拆得几十招后,气力也渐渐不济。剑随意动,变成眼高手低,不一时身上已添了数道血口。
旁人看着,知道江朝欢必败无疑。谢酽尚未下死手,若想相救,当下也是最好的时机。然而,顾襄看着江朝欢不断败退,脑中闪过的尽是昨夜他说着“对不起”的样子……
这一结果,若是他所求,那便遂他所愿;若非他所求,那也只是他自尝苦果……如大梦初醒,从前种种皆是一厢情愿。真真假假,只有自己是从始至终被蒙在鼓里的那个。就连嵇盈风,都显然知道更多。顾襄定定立在原地,心中说不上是恨、还是怨,忽然对一切都厌恶至极。
这时,“咣”一声,将她拉回现实,正见谢酽刀背撞上江朝欢手腕,长剑脱手;而江朝欢旋即避开一招,右手捞住几乎掉落的长剑。
这招“龙跃云津”巧妙至极,然而,他抓住剑柄后长剑便滞涩坠落,好像明明完好无伤的右手却承受不住剑的重量。
就趁着这一空隙,谢酽一招挑出,逼得江朝欢不及换手,横剑相迎。
刀剑相斩,锵然一声,长剑被全然压制,一点点逼近江朝欢自身。江朝欢不得不抬起左手稳住剑势,却仍抵不过慢慢倾覆而来的锋刃。
冷笑一声,谢酽手上加力,铰着剑刃,须臾,就几乎毫无阻滞地把剑锋彻底压下,直到割入江朝欢肩膀。
血染上了那把顾襄的长剑,随着谢酽不断加力,越来越深地碾入皮肉。终于,江朝欢身子也弯折下去,跪倒在地。
沉重的刀势丝毫不减,肩头也由剧痛转为麻木。江朝欢死死握着剑,抵御着那股劲力,却只是蚍蜉撼树,以卵击石而已。
他不知道还在为什么挣扎,或许只是自保的习惯、求生的本能。他感受着剑刃一点点深入,压得他喘不过气。周身血脉泛起锐痛,他偏过头,看到了自己右手腕上,那开始浮现的桃花。
谢酽只需随便一招,就能结果了他的性命,了却全家的大仇,但他却只是极慢地压下刀锋。因为此时,他身上折红英和两种毒也在发作,头痛欲裂,手脚发麻;还因为,他期待着的那一刻,却也是他害怕见到的结果。
剑身已没入一半,抵到了江朝欢肩胛骨上,发出了“咯咯”的脆响。他却一声不吭,身形亦巍然不动。任谁都看得出来,他已无力自救,也无心自救。
路白羽淡然地抓起一把短剑,摩挲着剑鞘;任瑶岸及丐帮帮众站在主位前,并不打算插手;其余众人更是事不关己,远远避开。
静寂之中,唯有血滴落的声音。沈雁回摇着折扇,看顾襄也没有一丝要搭救的意思,终究踏出一步,就要出手。
然而,身侧顾柔一扬手,显是制止。虽不知为何,沈雁回还是心内叹了口气,不再上前。
纠缠已久的二人一跪一立,恰和欹湖那日情势逆转。只是,谢酽这回周身充斥的,却是真正的杀意。
眼见剑身几乎完全没入江朝欢肩头,他半边身子已被染红,情状惨酷。即使勉力支撑,发颤的手腕仍昭示着已难以为继的气力。
蓦地,他长剑脱手翻转,谢酽穷追不舍的刀锋陡然转过,蓄满内力,狠狠撞上他咽喉。
来势之疾,刀法之妙,穷尽谢酽毕生之力,所有人都知道,这个恶贯满盈的魔教护法终于迎来他的审判之日,然而,预想中的刀落人亡、血溅三尺却并未发生。
“你不能杀他!”
比那一刀更快的,是一个迅疾如风的人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