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十八,天高气爽。
京都三月的天气已经开始回暖,这天对一般人来说只是个很普通的日子,但是在刑部却属于一个比较特殊的日子。
卢俊忠出生于九月十八,所以这一天刑房不见血光,刑房的酷吏们都会休沐。
刚入戌时,天早已经黑下来,刑部十六房都是一片昏黑。
朱东山在自己屋内来回踱着步子,神色凝重。
后院潜伏的六名护卫,他自然知道他们的实力,如果单打独斗,未必是土地庙那刺客的对手,可是合六人之力,那刺客只怕难以逃脱。
而且衙门里从来不缺人,即使是在深夜,也有几十名衙差执勤,所以只要后院发出求援声,衙门里各处的衙差必会迅速增援。
卢俊忠虽然阴险,却也是个思虑极为周密之人。
刑部有几次潜入刺客,虽然每一次几乎都将刺客抓捕,但还是有一次被刺客逃脱,至今都闹不清楚那逃脱的刺客究竟是受何人指使。
所以卢俊忠专门做了部署。
刑部的衙差分布在刑房周围,却不靠近刑房,但如果刑房发出声音,足以让周围的衙差们听到。
朱东山对卢俊忠的部署一清二楚,一旦刑房生变,会有一队人手直接冲向刑房增援,但其他人却分成几路,而且都是配备弩箭,以最快的时间围住刑房四周,封住刺客逃生之路。
刑部的衙差本来并没有弩箭的配备,不过卢俊忠权势极重,他要兵部调拨一批精良弩箭,兵部也不好拒绝。
最要命的是,所有的弩箭箭簇都是淬有毒药,虽然不会让人致命,但只要被射中,深入骨肉,片刻间就会失去行动能力,成为任人宰割的羔羊。
天黑之后,朱东山一颗心就跳个不停。
不出意外的话,刺客今晚肯定会潜入刑部衙门,如果一切顺利,真的诛杀了卢俊忠,朱东山内心还真是求之不得,可是他思来想去,只觉得成功的可能性实在是太过渺茫。
如果失手,那刺客被活捉,想想后果,朱东山就感觉毛骨悚然。
自己已服下了毒药,刺客若被杀,自己过不了几天也会毒发,他甚至觉得自己可能等不到毒发,一旦刺客被严刑逼供,招出自己参与了这次计划,以卢俊忠的性情,立时便会对自己下狠手,这十六房到时候肯定是要从头到尾过一遭,其实他心里明白,以自己现在的身体状况,用不了一半刑罚,自己是必死无疑。
他现在很后悔,那天晚上恼怒之下,甩袖离开。
既然已经上了船,就没有退路,当时就应该好好与对方进行一番计划,尽量让这次计划成功。
只不过当时被人胁迫,心中实在愤怒,根本不去多想,等缓过来之后,再偷偷去土地庙,根本不可能再找到那刺客。
他有些后悔,心烦意乱。
他来回走了好一阵子,又一屁股坐下,扭头望向窗外,天已经漆黑一片,焦躁不安,片刻之后,似乎终于下定决心,快步走出院子,径自来到了衙门的伙食房。
刑部衙门有专门的的伙食房,供应衙门里的吃喝,不过伙食房也分高低,普通衙差吃的和官员们自然不一样,卢俊忠等极为重要的官员的饮食更是严格把关。
夜里之前的人,也都有夜宵,守在刑房的六名侍卫是专门开小灶。
“大人1两名负责刑房伙食的厨子看到朱东山背手走进来,慌忙上前行礼。
朱东山摆手道:“忙你们的。”随即问道:“晚上的食物准备的如何?”
“回大人话,不敢疏担”一名厨子道:“按照规矩,两荤两素四个菜,再加一份汤。”
朱东山问道:“今晚准备的什么汤?”
“排骨藕汤。”厨子道:“后院那几位都喜欢,味道不错。”小心翼翼问道:“大人要不要尝一尝?”
朱东山温和一笑,虽然没有说话,却也没有拒绝,那厨子顿时受宠若惊,道:“藕塘已经熬好,小的现在就去给大人1
“本官瞧瞧。”朱东山道:“带本官去看。”随即又道:“最近这些时日案子太多,衙门里的弟兄都很是辛苦,特别是后院那几名弟兄,辛累异常,你们这边可不能亏待了他们。”
“岂敢岂敢。”厨子恭敬道:“小的们不敢有半点疏忽。”
瓦罐放在火炉子上,厨子领着朱东山过去,一股香味弥漫出来。
朱东山打开罐盖,瞧了一眼,摇头眼,摇头道:“酱油太少,可以再放一些,快去取来。”
厨子也不敢多言,转身去取,朱东山瞧见另一名厨子正忙着,也没看这边,立时从袖中取出一只瓷罐子,将里面的粉末倒了进去,粉末进入之后,立刻融入其中。
厨子拿来酱油,倒了一点点进去,朱东山拿着木勺,搅动一番,笑道:“这才是色香味俱全。”盖上罐盖,道:“你们好好当差,本官知道你们也辛苦,回头给你们加一些月银,总不能让你们白辛苦就是。”
厨子自然是千恩万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