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深了,夏逸早已进入温暖的被窝。
虽然他一再声明自己应该打地铺,但还是执拗不过月遥骨子里的固执——这一点上,她倒是与她的姐姐并不相似,惜缘总是像一只小鸟般依顺他。
一想到惜缘,夏逸又不禁抚摸起那块昔日恋人的玉佩,心中又升起几分悲戚。
——惜缘,你知不知道,在成剑山上看到你在朝我招手时,我以为自己的命数已经到头了……
——你一定想不到你的妹妹已经成为了一个多么优秀的武林后起之秀,他日必会成为净月宫新任掌门。
——可她的性格却有些像拭月……还是你要可爱的多……
夏逸发现他最近回忆起往事时,心中的悲切已比往日淡了许多,但饶是如此,他仍是失去了睡意。
自从他走出那个满是鲜血的山洞后,他只要不喝足够多的酒,便是杀了他也睡不着。
他摸出酒壶,可一想到小杨为他灌入的酒后,他长叹了口气,又将酒壶放回枕边。
小杨给他灌的酒他只喝了一口便吐了出来,他实在不知道这还算不算是酒——他已决定明日要仔细清洗他的酒壶。
没有酒,他便更加睡不着,但一旁却传来月遥均匀的呼吸声。
夏逸心想这恐怕是“静心诀”唯一的好处了,她们这些净月宫弟子的人生中虽然少了许多欢乐,但至少不会尝到失眠的痛苦。
夏逸轻轻翻了个身,又思念起下落不明的闲云居士与傅潇夫妻——师父与师兄有没有脱险?他们是不是还在被追杀?
他们师徒几人本是要去助玄阿剑宗清理门户,怎料墨师爷棋高一着,如今他们反而成了人人得而诛之的江湖败类。
他们师徒几人如今前途渺茫,还连累了姜辰锋与他们一起被人追杀。
一想到姜辰锋,夏逸不禁笑了。
这是一个将战斗视为生命的人,他一心向剑,故而总显得不近人情,其实却是一个重情重义的大丈夫。
可惜这位大丈夫实在不太懂得人情世故,傍晚时在客栈那一战,他便处理得不够妥当。
月遥已告诉他那位楚少丰确是鸿山派弟子,但今日出现在“六福客栈”的那个女子并不是楚少丰,而是楚少丰的亲妹楚少琪。
月遥曾与楚少琪有过几面之缘,其中一次还联手抓获了一个颇有名气的飞贼,所以倒也算得上点头之交。
月遥说楚少琪也是出自李恒一门下,最是崇拜她那位少年成才的大哥,从小便喜欢扮成她兄长的模样出去装神弄鬼,而他们兄妹俩的容貌又是神似,故而罕有人能看破她其实是女儿身。
姜辰锋出剑前自然也不知道他的对手是一个女人,可他当知道时客栈内所有人都知道了。
——姜兄,你这次可是碰上了麻烦。
夏逸虽然有些同情姜辰锋,但仍是忍不住笑出了声。
“你……笑什么?”
原来月遥也没有睡着。
她毕竟还是一个涉世不深的女子,她大部分的时间都在净月宫中清修,第一次与一个男子睡在同一间屋子里总是难免心中忐忑。
她虽然在心中默念“静心诀”,却发现她每念一遍后,却是越发清醒。
她只听到夏逸在床上翻来覆去,接着便传来他的一声轻笑。
夏逸答道:“我只是在笑姜兄。”
月遥道:“姜辰锋这人少言寡语,有何可笑?”
夏逸笑道:“你说的不错,姜兄那张脸凛若冰霜,像是一块冰冻了几百年的石头。我师兄当年可是时常对我怒发冲冠,但与姜兄一比,他真算得上和蔼可亲。”
月遥道:“可你却在笑他?”
夏逸道:“姜兄自然没什么好笑的,但我一想到他今日惹下的麻烦,实在忍俊不禁。”
月遥道:“听闻楚少丰的剑术造诣极高,而且他极宠楚少琪这个妹妹。”
“楚少丰若要决斗,姜兄自然欢迎之至,他恨不得全天下的剑客排成队找他决斗。”夏逸长舒了一口气,道:“姜兄发现楚少琪是女儿身时的表情一定精彩极了,只可惜我看不见他那时的模样。”
他说这些话时又想起了凛风夜楼那些弟兄酒后常开的一些玩笑,居然忍不住大笑起来。
月遥当然不知道他在笑些什么,但心底却莫名感到一阵恶寒,便冷冷道:“你如今朝不保夕,却还有心思胡思乱想么?”
这句话像是抽了夏逸一鞭子,他顿时止住了笑声。
过了良久后,夏逸才缓缓道:“月遥姑娘,如今我是独尊门的走狗,而你是净月宫的得意弟子。”
月遥沉默,她知道夏逸一定还有下文要说。
夏逸果然又道:“我们上路以来也算是有惊无险。”
月遥道:“嗯。”
夏逸道:“但若有一日你我行迹暴露,你必须速速离去,当做这两个月来从没有见到过我。”
他说的很认真,也很诚恳。
月遥道:“若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