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门弟子修习静心诀便是为了求一颗波澜不惊的平常心,这又有何奇怪?”
夏逸还是皱着眉:“但你如今却不像了,倒更像是……”
月遥不禁问道:“像是什么?”
夏逸喃喃道:“像是一个真正处在豆蔻年华的女孩子。”
月遥怔了怔,道:“你是说……我的平常心还不够坚定么?”
只可惜了此刻的夏逸双目俱盲,否则他一定会吃惊于月遥的脸上居然也会布满红霞。
不过即便夏逸没有失明,他也看不出月遥究竟是在恼羞成怒还是在自愧于自身心性磨练不足。
“静心诀的神妙我却是不知,但听闻师父说过修到至高之境时,修习者心境之通透如同神明,而修习者的武功造诣必也是当世无双,倒是与佛门的禅武双修极似。”夏逸犹豫再三后,又道:“可也听闻净月宫立派以来,从未有人修到这至高之境,更有先辈在晚年强探那天人之境,最后却走火入魔了,想必这心性上的磨练更难于武功。我见你心境变化,怕你急于求成,步上先人后尘……虽然业精于勤,但你尚且年轻,无需操之过切。”
月遥道:“你……说的正是……时辰尚早,我先去备些换装的衣裳。”
夏逸道:“山路上的冰雪虽化,你下山时还是多加留心,切莫暴露了踪迹。”
月遥并没有回答他,只听衣角飞扬之声,她已匆匆飞出了山洞,只留下夏逸在洞中满腹狐疑。
月遥并没有让他等太久,她再回来时,已带回两件粗布缝织的棉袄,当他们二人各戴上一顶斗笠时,再没有人能看清他们的面容。
此时他们的身份也从净月宫的得意弟子与朝廷悬赏的重犯摇身一变成了少年时期便一同出远门做活的兄妹,如今兄长染了疾病,不得已下兄妹二人只好落拓归乡。
夏逸在京城时,过的是散漫日子,但他每要去一个地方时,却一定要用脚走。他是一个喜欢走路的人,他认为脚就是用来走路的,如果这双脚生而不用和没有脚又有什么区别?
若不是有很急的事,他是绝不肯骑马的。至于马车,他更是从来没有坐过。
他此时就在马车中。
他不知道月遥从哪里买下这样一辆见鬼的马车,他虽然看不到马车的模样,但他一上车便闻到了陈旧的朽木味儿,车厢的大小也只够他勉强躺平,但他宁可老实地坐着,因为他只要一躺下,便会跟着车厢颠簸起来。
车厢两壁居然是没有开窗的,而月遥放下车门前的布帘后,他就置身在这个封闭的空间里,仿佛要窒息。幸好正是寒冬季节,若是在炎炎夏日,他相信自己一定会在这车厢里被活活烤熟。
——她一定也是第一次坐马车。
月遥也喜欢走路,她也很少骑马,这既是她第一次坐马车,也是第一次赶马车。那个连马带车一同卖予她的车夫却把赶马车的法子说得太过简单,她上手之后也发现确实不太难——只是赶马车的人与坐在马车的人却截然是两种感受。
夏逸很少醉,所以也很少吐,但他拖着伤疲交加之躯再坐着月遥驱赶的马车时,却恨不得把自己喝过的酒全吐出来。
这样的旅途已经持续了半个月,夏逸也终于开始习惯月遥逐渐熟练的驱车技术与这辆“饱经沧桑”的马车——若不是他的身份极其危险,他一定要请一个真正的车夫来驱车。
马车忽然停了。
只有他们每到一处歇脚之地或是抵达了要入住的客栈时,马车才会停下——但现在还没到晌午,他们离开客栈也还没到半个时辰。
夏逸将自己挪到车帘边,低声问道:“发生何事?”
只听帘外的月遥也低声道:“我们得返还客栈了。”
夏逸道:“为什么?”
月遥道:“城门封了。”
夏逸道:“城门封了?”
月遥道:“门前贴了张告示,上书昨夜有一个朝廷通缉的重犯潜入了这座寿南城。”
夏逸变色道:“我的行踪暴露了?”
月遥道:“告示上画了那重犯的模样,不是你……但你却是认得这个人的。”
夏逸道:“谁?”
月遥道:“叶时兰。”